“民婦拜見娘娘！”柳太太看到辛鯤時，并沒有顯出多少驚訝來，深深的拜倒在地。

辛鯤知道柳太太想見自己，不然也不會借用女婿家了。柳家現在是大喪之家，不能請客，也不好登門拜訪，借第三方，大家心里都好過些。

“平身！聽家祖說，柳家之前對家兄多有照顧！原該讓人去給三位柳大人上柱香的。”辛鯤坐下，輕輕的說道。

柳太太看她也沒矯情，收了擔心，默默的站起，退后了一步。

“柳太太可是有事兒？”辛鯤沒有自稱‘本宮’，她覺得有點假，自稱平兒，她覺得更假，于是根本什么也不說了。

“民婦求見娘娘是想說說小勇。”

“是，若是您不提，某也想請蔡夫人轉告的，小勇該如何教養，在哪教養都是問題。某想知道您的想法。”辛鯤點頭，這也是她關心的。

“原本民婦不該厚顏把小勇留在娘娘的身邊，但是，這些日子，小勇似已經忘記他是柳家的孩子了。”柳太太低頭沉呤了一下，她這不是氣話，而是真的有點郁悶。那天被女婿諷刺了一下，她晚上蒙在被子里自己哭了好久。

老太太被她關在后院的佛堂里，她沒刻薄她，但是老太太的心腹之人，她全部都發賣了，由自己人去守著老太太，生活上全部都按著曾經柳府的樣子，只是，您不能出來，不能讓人知道你在亂說話。于是老太太就在佛堂里天天詛咒她，讓她不得好死。

而梅娘，精神越來越差，她也讓梅娘的娘家媽過來過，結果別說收效了，梅娘的娘家媽的想法跟每一個親媽的差不多，我女兒這么年輕，憑什么還守在這兒？兒子姓柳，你們自己留著，女兒要跟我回去。

柳太太說實話，真不介意讓梅娘回娘家去，反正我也不圖你的嫁妝，把東西都帶走，我以后還能少煩一點。可是梅娘直接跟娘家媽吵了起來，差點一頭撞上柱子，以全名節。柳太太這時就不能不管了，一邊讓人送親家太太出去，一邊安撫梅娘，但她也覺得現在梅娘根本就沒想著要活。

柳太太現在真的心力交瘁，而小勇每次回家看一眼，就想逃跑，她也知道，她不能要求小勇現在就懂事，可是她心里很明白，她真的沒力氣再管小勇了。

“您坐吧！”辛鯤看柳太太那老了十歲的臉，也搖搖頭，“某可繼續把小勇放在身邊教養，可是將來，有人告訴他，他的太祖，祖父，父親之死，你讓某該如何回答？”

“其實民婦也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他？”柳太太沒坐下，她一臉疲憊的看著辛鯤的臉，當然，看完了，嘴角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就算聽女兒說過，這位娘娘與辛狀元幾乎一模一樣時，她當時并沒有多想。而此時，她開始懷疑了，人不可能這么像？就算是雙生子，也不可能這么像，此時這位娘娘深思看自己的樣子，就是當初辛鯤的眼神。眼神這個東西，并不是誰都能模仿的，更何況，兩個從來就沒見過面的“兄妹”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樣的眼神。

“就算才跟小勇相處幾個月，其實皇上和某都極喜歡他。對一個聰慧善良的孩子，沒人會不喜歡，可是某不想再帶他回宮了。小寶是某的侄子，替兄弟帶大他的兒子，那是本宮應有之義，天下人也不會說什么；可是小勇的身份實在太敏感，刑部的案卷里，柳家是被高家連累，本宮不能讓天下人覺得，皇家假仁假義，一面殺了忠臣，一面又養大其遺孤。這也是本宮跟皇上說的，這是心軟的代價。我們已經不能再錯下去了！”

“那娘娘準備如何？”

“那天蔡夫人跟本宮建議，由她來撫養小勇，本宮還沒同意。但最后，若是柳少夫人還是不能擔起這個重擔，本宮也就只能讓蔡夫人來撫養了。”辛鯤的嘴抿成了一條細線。

柳太太心再次被重重的一擊，這個動作她也很熟悉，這是辛狀元生氣的樣子，他生氣了，可是他不喜歡發脾氣，于是他最后總會把嘴抿成一條細線，然后，說出自己的要求，至于說別人聽不聽，他一點也不在意，反正，那是他的決定。而后面的結果，也一定會按著他的決定走。

“柳太太！”辛鯤她似乎搖搖欲墜的樣子，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

“是，娘娘！”柳太太定了一下神，弓身應道。

“本宮還是希望梅娘好起來，她這樣想殉情，是不負責任的行為，等小勇長大了，他除了會恨皇家讓他失去父母，他更恨的應該是他的母親，因為明明有機會親自帶大孩子，可是她怯懦的自我放棄了。本宮很瞧不起這種行為！”辛鯤輕嘆了一聲，慢慢的說道。

柳太太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爺爺他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現在大哥也不在了，可是他還在努力教養小寶，他還想再辦一個學校，把辛家的手藝傳下去。人生其實所有的悲劇都在他老人家身上發生了一次，可是他現在還是只念著好。我很佩服他！”

柳太太深深的一禮，靜靜的退了出去。

她沒說，老太爺是男人，也沒說，老太爺跟他們不同。她明白這位娘娘的意思，誰的身上沒有發生悲劇？不管悲劇誰造成的，除了面對，他們別無選擇。當然，死亡也是一種選擇，她并不太介意，只是瞧不起。

辛鯤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坐在那兒，輕啜著茶水，看著蔡家的景致，這里她真沒來過，蔡關成親時，他還是辛鯤，一個外男，沒事到別人家的后院算什么，當然，那時她也沒這個心情，現在看看，蔡關和淑媛當初為了這屋子里外的設計快吵翻天了，那時，她沒管，只覺得這至少讓他們相互之間能增添一些了解，吵出感情來。現在看看，這吵出的花園，應該是他們相互妥協之后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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