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好墨，燕歸潤了潤筆，提筆就要開始寫，年心緊張的看著她的筆端，卻遲遲不見燕歸下筆，攏在袖子里的手緊了緊：“你，不會寫字？”WKanX.RG

這話，年心說得極其艱難。

燕歸下筆的那一刻，年心眼里閃過一絲訝異，隨后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好在燕歸只是翻了個白眼，然后看了眼下筆如飛、鎮定自若、自信滿滿的衛蘭慧，她干咳一聲，低聲道：“千字文怎么背來著？我忘得差不多了。”

年心僵住，袖子里的手緊了松，松了緊，如此反復，好一會兒后，她才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年心挽袖研磨，同樣的低聲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衛蘭慧在一愣之后便讓人撤了棋盤，“下一局，書寫一張千字文。”

燕歸利索的落座在為她準備的桌案邊，看了桌上一眼，對年心的方向看來：“這墨研得不夠均勻。”

“這一局，我認輸。”

緊隨著，人群里發出一陣哄笑，這才開始就輸了一局，還是直接認輸的，認得這么干脆，肯定沒什么真才實學，怕是輸定了。

人們對燕歸都抱著不看好的態度度。

阿若說完，目光落在身旁三位夫人身上。

人群里也同時散發出一些議論之聲，有那些臨摹寇體的癡人更是直接對阿若的評價表示不公，可阿若全然不在意，只是就這么看著其她三位夫人。

趙氏跟年心有著幾面之緣，又同時參加過幾次宴會，兩人算是說得上話的朋友，不過趙氏跟阿若卻是表姐妹，姐妹跟朋友比起來，總是要親一些，所以，趙氏抱歉的看了一眼年心，然后道：“我也認為燕姑娘的字比起朱夫人的，還欠些火候。”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便直直的看向那兩位沒有表態的官夫人。

錢氏跟陸氏對視一眼，彼此都已經知道對方的意思，只見錢氏緩緩的道：“此局，我認為燕皎皎勝出。”

“我也認為燕姑娘的字更得寇體的神髓。”陸氏緩緩的笑道：“看來這一局，兩位是平局了。”

“陸姐姐，一個野丫頭的字哪里比得上阿慧的？你莫不是跟相公離京幾年，習慣了鄉野之人的字體便覺得好吧？”

阿若這帶著不屑的話這么一說，陸氏的臉色微變。

陸氏原本曾是清華女書院出了名的才女，那時候的衛蘭慧比之她差了十萬八千里，可就是在陸氏正是才名遠揚的時候，突然嫁了一個窮小子，遠走他鄉，一走數年。

回京的時候，當年那個窮小子搖身一變成了最得皇上看重的臣子——大理寺少卿王慕然。

王慕然得寵圣恩，其夫人陸氏更是破例封了個淑人的誥命。

陸氏有誥命，也有得圣寵的相公，而那個相公還很敬重她，后宅只有她一個女人，此事怎會不讓人眼紅妒忌？

阿若便是其中一人。

故而，當陸氏表態選擇燕皎皎之后，她便想也不想的就說了那么一句。

全然忘了，只要人家相公在皇上面前隨便說一句，自家叔父便可能丟官進大牢。

趙氏急切的看著她，讓她趕緊想辦法把剛才的話圓過去，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冷漠的聲音已經傳來：“我夫人是不是習慣了鄉野字體與你有什么關系？”

阿若見得來人，臉色一白，眼下，她想收回之前那句話也收不回了。

說話的正是大理寺少卿王慕然，只見他身姿偉岸，俊逸出塵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你說這位燕姑娘寫的寇體比不了那位夫人寫的寇體，我想，誰勝誰負，恐怕在場的就只有我身邊的寇大人最有資格評說了吧。”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月白色長袍的男子，男子溫和有禮的上前：“諸位有禮。”

“寇熙朝？”

年心驚訝的道：“他不是跟王慕然一起在皇家別院嗎？”

燕歸的目光深深的凝了寇熙朝片刻，然后道：“這一局，即將塵埃落定，寇熙朝來了，總不至于睜眼說瞎話。”

陸氏跟錢氏皆是上前跟寇熙朝跟王慕然打了招呼，原來寇熙朝跟王慕然只負責皇家別院里考棋藝的那一項，棋藝分出了頭籌，他們也就離開了，卻沒想到會路過這里的一場賭。

“寇大人乃寇老先生之子，一手寇體頗得寇老先生真傳，由寇大人來評判燕姑娘跟朱夫人的字，我相信在場的人絕無二話。”

錢氏跟陸氏交好，見不得阿若那般藐視于陸氏，故而特意輕蔑的睨了阿若一眼，燕皎皎的字明眼人都看出比衛蘭慧的好，阿若既然成心讓燕皎皎輸，那她偏要幫燕皎皎。

果然，錢氏話一出，人群里全是一片附和之聲。

寇熙朝看了看眾人，目光停在了燕歸身上。

他溫和一笑：“人人都說我的字得父親真傳，其實不然，得父親的真傳之人是他最疼愛的弟子，我的小師妹燕皎皎。”

很不巧的，衛蘭慧寫的也是寇體。

若說燕歸的字有七分寇時之的神髓，那衛蘭慧的便有三分。

當兩份千字文在四位夫人中傳閱過后，又被公示在圍觀的人群眼前。

就這樣，年心邊念，燕歸邊寫，幾乎是在衛蘭慧停筆的那一刻，燕歸也收了筆。

年心眼角眉梢都是愉悅，原因無它，自然是燕歸的字。

燕歸的字體是隱世大儒寇時之自創的寇體，她寫出的字，行云流水，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頗有七分寇時之的神髓。

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然而，卻有人睜著眼睛說瞎話：“燕皎皎這下筆太過凌厲，空有力道卻沒有寇老先生翩若驚鴻行云流水之感，反觀阿慧的字，筆勢委婉，自然含蓄，有了七八成寇體的神髓。這一局，我認為是阿慧勝了，幾位姐姐覺得如何？”

而能寫出這七分神髓的，天下難尋出十人來。

寇體被天下人爭相模仿，先帝親自命為寇體，命寇時之寫出字帖，廣發天下書院臨摹。

生怕燕歸生生的點了頭。

年心眉頭一跳，認命的走向她，笑得端莊的背后是咬牙切齒：“我幫你研磨！”

燕歸待她走近，低聲道：“這一局，我一定贏。”

全場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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