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聊歷史，現在不都是娛樂至上，時興關注明星八卦、電影電視劇什么的嗎？聊歷史話題、是不是會被人笑話‘神經病’啊？”簡桔一邊收拾著巧克力包裝皮、一邊有點調侃地笑道。“別故意嬉皮笑臉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樣認為的。”齊凡認真地說道，“其實自從來到這個城市之后，我就一直感慨萬分、想找個人說一說，可是志軍根本就對歷史不感興趣，他說提起這個就頭疼、他也不懂這些，就更別提聊天了。我有滿肚子的觀點、沒有人來聽，都快要郁郁而終了。”有那么夸張嗎？看他這段時間，除了被迫陪衛經龍喝酒那次、其余時候也挺平和愉快的啊，除了操心嘉寶公司的賬目、也沒見他有什么情緒波動啊。不過，雖然齊凡平時的工作、是與“錢”這個最“俗”的東西打交道，但整個人總是“雅”的、也算是個“文人”吧，文人的思想－－或許你知道大體內容、但是不會真正懂得。他們大都是“憂國憂民”、“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說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也不為過。“這里是江門市，江門。。。。。。。”簡桔思索著到底是什么歷史事件，讓齊凡如此執念頗深、不吐不快。“難道？你是想起了‘崖山之戰’？”簡桔問道。齊凡點了一下頭、覺得自己果真沒有錯認知己，他就知道簡桔必定懂得這些，他覺得他們是同一類人。“這場蒙古滅亡南宋的戰爭，位置就是在這個城市的崖山，因為向南延伸入海、如門束住水口，所以也稱為崖門。這是華夏漢族第一次、整體被北方游牧民族所征服，也標志著中國古典時代的終結。有很多史學家認為，這場海戰標志著、真正意義上華夏文明的衰敗與隕落，有“崖山之后無中華“這一說法。”“對，我偶像也曾經對‘崖山之戰’特別做過點評。”簡桔附和著說道。“你有幾個偶像啊？”“就1個，一直都沒有變過！zhouenlai總理說過：‘崖山這個地方的歷史古跡是有意義的，宋朝雖然滅亡了，但當時許多人繼續堅持抗元斗爭，保持了民族氣節。’”“你這個偶像真好、因為他也是我的偶像，那我們算不算是同宗同門的？”齊凡稍微有點松快的情緒、又開始嚴肅起來地說道：“說起民族氣節，那是最后的一次榮耀了。眼看華夏政權就要分崩離析、群龍無首時，陸秀夫慷慨激昂地說過一句話：‘諸君為何散去？古人有靠一城一旅復興的，何況如今還有上萬將士，難道不能靠此再造一個國家么？’后來元軍連破七艘宋船、宋師大敗，43歲的陸秀夫見無法突圍，就背著八歲的趙昺投海殉國，然后10多萬軍民也投海殉難、寧死不降。戰爭結束后，海面上漂浮著十余萬具尸體、慘烈異常。”簡桔也隨之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崖山之戰從戰術層面來看，張世杰、陸秀夫等人的部署失當，對戰役失敗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他們在絕境中所表現出來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讓人感到太震撼了！輸得是這樣的悲壯、這樣有節烈之氣，為爭取民族的生存、自尊、自衛而拼死抵抗，這種義無反顧、春秋大義，就是中華精神。”齊凡贊同地接著說道：“可是戰爭本身的慘烈、比不上戰后的萬分之一，‘崖山之戰’使得一脈相承數千年的中華文明、由此產生斷層，從此之后元、明、清的文明形態，跟之前大不相同。宋朝的滅亡，絕對不是簡單意義上的改朝換代，中國獨立發展的進程被打斷，曾經高度發達的經濟、文化、科技，還有科舉取士的官僚制度、開始受到限制的皇權、先進的民主思想都中斷了。蒙古人統治的元朝，開始實行封閉、保守和更加集權的制度，并正式以‘程朱理學’為科舉的主要內容，還有后來明清的‘八股取士’和‘文字獄’，這都是在思想上將知識分子‘閹割’掉了。所以，不少史學家、將宋朝滅亡視為古典意義中國的結束。崖山之戰后，漢文明的發展與傳承、受到史無前例的打擊和破壞。”簡桔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沒有一絲光亮，接著說道：“不僅是思想和制度，蒙古人把漢人從土地上趕走，任憑土地荒蕪長草，以便他們來放牧，這使得大量的農民失去土地、淪為農奴，農業遭到前所未有的打擊。攻城以后還大肆屠城和劫掠，使得城內的大量商人、和部分工匠遭到屠戮，使宋朝興盛的商業文明隕落下去，把優秀的文化典籍、和做工精良的藝術品破壞殆盡。”說到這里，簡桔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充滿了悲愴，“那些還都不算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它消耗掉了漢民族最精英的人群。那些有血性、有骨氣、有膽量的人們都被大面積消滅，華夏作為一個文化體系已經凋殘，脊梁已被打斷、精神也不復存在了。宋朝，是歷史上最接近現代管理的朝代，是中國文化的巔峰時代，中華民族是那樣自信、開放、寬容，領先世界、富有人文精神，科技發達，也具有抵抗精神。從此后，漢文明再也沒有振作起來，就算繼起的明朝、還是受到很大影響，大開歷史倒車，無視生命價值、抑制商業貿易，國家喪失掉了最好的發展機會。在遭遇北方游牧民族的重創后，開始變得保守、封閉、奴性，此后的數百年，面對外侮、一敗再敗，大多精神麻木、茍且偷生。”簡桔說完后、整個屋子都沉默了起來，她明白齊凡為什么有“執念”了，也懂得他為什么一定要找個人談論一下了，這種對歷史悲不自勝、又無能為力的感覺，確實需要找個人來慰藉一下。就像是被燙傷的疤痕，那么觸目驚心、卻會永遠存在，不時地涂上一些清涼油、或許能好受一些。齊凡突然間感到與簡桔、有一種靈魂的相通，如果說以前只是喜歡她的性格、還有她的眼睛和酒窩，那么現在，他覺得她的言語、她的思想，都很讓他神往、這世間本就－－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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