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到晚上要給高秋明一筆錢，他還是肉疼的很。

七點剛過，萬榮華就讓兒子把鋪子的門板上了。

“阿蘭，你做好酒菜，就去小賣鋪拎兩瓶二鍋頭！”萬榮華從都立拿出兩塊錢放在了桌上。

廚房里走出個20初頭長相清秀的女孩子，擦了擦手拿起桌上的錢出去了。

萬榮華打開沙發下藏著的小鐵皮箱子，從里面取出了一張張鈔票。

“一十，二十，三十……”數了整整兩千塊，萬榮華又遞給兒子：“萬青，你點點，別少了或者多了。”

萬青點了一遍鈔票，看著父親滿臉不舍，小心翼翼的裝進了牛皮紙袋里，問道：“爸，咱們辛苦賺錢不容易，憑什么給那個姓高的這么多錢啊？”

“不給咋辦？咱們是外地人，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萬榮華嘆了一口氣，“要不給他，回頭他跟商業局打個招呼，分分鐘都能把咱們飯碗給砸了！阿青，在人家地盤上吃飯，就是這樣。”

“這都是新社會了！全國都在鼓勵個體經營。我就不信，他敢拿咱們怎么樣！”萬青非常憤怒。

“阿青，咱們那些衣服的樣子，也是人家給拿來的，人家給誰不是給呢？”

說到這件事，萬青頓時語塞，卻也說道：“爸，這些衣服樣式都是人家畫的，咱們本來就是偷，要我說，與其把這些錢給姓高的，那還不如直接拿錢去問那個百分百裁縫鋪買設計呢！”

“阿青，你腦子真是秀逗掉了！跟那個姓艾的買？先不說人家愿不愿意賣了，就說愿意吧，回頭姓高的給咱們穿了小鞋，那咱們能不能開下去都是問題，還說什么做衣服？”

萬榮華教訓兒子：“先要有碗，才能盛飯！飯做的再好，沒有碗，能吃到嘴巴里？聽說，那家百分百裁縫鋪跑去古樓西街了，還改名叫什么山水什么佳的，真是不知所謂！”

萬青還想說說這件事，有人推了側門進來。

“什么不知所謂啊？萬師傅這是遇見啥不開心的事兒了？”

進來的人是高秋明，掃了眼桌上的酒菜和信封，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笑容：“該不會是請我吃飯不開心吧？”

“哎呦，秋明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呢？”

萬榮華將信封先推了過去，客套道：“多虧了秋明你幫襯，我們生意好了不少。”

“這不是應該的？那個姓艾的算是個什么東西？”高秋名拿起信封打開數了一遍，揣進了大衣兜里，頓了頓說道：“這生意好了，咱們也該漲漲價了，下次萬師傅給三千吧。”

“三千！？”萬榮華睜大眼睛。

這個數目顯然在他能接受的底線之外了。

“艾山那個鋪子，現在在古樓你們知道的吧？”高秋明拿起筷子，不急不緩的悠哉說道。

萬榮華點點頭表示知道。

“自從搬過去，他們鋪子就沒生意了。幾個月不開張。”

高秋明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今天那個姓艾的可能受了刺激，你知道干了啥事兒不？”

“啥？”萬榮華很好奇。

“他找人把臨街的窗戶全給砌了！還把墻面弄成了黑色！嘖嘖——”

美滋滋的吃了口小菜，高秋明難掩興奮：“我看，他這是自暴自棄了！”

“萬師傅，我再給你透露個消息。”高秋明壓著聲音，說道：“聽說上面要改革了，我們百貨大樓下面那家裁縫鋪也要沒了。你啊——可是少了個競爭對手。”

“你說的是梁小泉的鋪子？”萬榮華眼皮一跳問道。

“那可不？”

“梁小泉可是吃公家飯的啊，那是被請到清北來的……”

“時代不同了！到底只是個做衣服的！”

高秋明的話讓萬榮華聽著很不舒服。

他也只是個做衣服的。

“以后清北市的人，就只穿你們萬源泰的衣服！”高秋名是吃了幾口花生米，拍了拍桌子：“怎么沒有酒啊？”

“阿蘭——回來了嗎？”

“回來了，萬叔，酒。”

看到從后面屋子出來的女孩子，讓高秋明眼睛一亮，問道：“萬師傅，這個女孩子是誰啊？怎么以前沒見過？”

“這是我老家的遠親，父母去世無依無靠的，就過來投奔我了。”

“長的真好啊。”

“來，秋明，喝酒。”

萬青看了眼前屋的男人，關上了房門。

“阿青哥，你怎么那么生氣啊？”

“看到那個姓高的就來氣！”

“別氣了。你看我給你買了什么。”

徐蘭從棉襖里拿出一個烤地瓜，推到了萬青手里：“阿青哥，這個你吃，特別甜。”

“你一個月就那點錢，別給我買東西。”萬青接過熱騰騰的地瓜，從兜里摸出五塊錢，“這個你拿著。”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徐蘭臉一紅，連連擺手：“萬叔每個月都給我兩塊錢呢，我有錢。”

“拿著！你是女孩子，花費比我多。”

萬青直接放進了徐蘭的兜里，道：“開會兒電視吧，外面不知道要喝多久呢。”

徐蘭點點頭，打開了柜子上放的黑白電視機。

剛打開，就看到電視里閃出一個人影，是個身段婀娜的女人在黑夜里跳舞的剪影，隨即有女人魅惑的聲音傳出：‘做最美麗的女人，只選山水美佳’。

畫面又閃出一道打著領結的影子，看起來像是舊上海的紳士裝扮，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配合：“最有品味的男人，只選山水美佳。”

電視上的廣告持續了一分鐘，重播了三遍這個廣告。

徐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廣告，看完后只記得那兩道男女影子，還有“山水美佳。”

“這個廣告真有意思，山水美佳是什么啊？”徐蘭稀奇的問道。

萬青蹙眉看著電視上“南豐電視臺”的圖標，心想：這個山水美佳，應該不會是那個改了名的百分百裁縫鋪吧？”

“不知道賣什么的，故弄玄虛！”

萬青關上了電視，他被那個奇怪的廣告攪的心里亂糟糟的，總感覺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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