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本賬。

在她看來，五六毛一斤的紅糖，運回青云鎮那邊，都不說機械廠那邊了，光是在村子里也不愁賣的，現在正是過年的時候，大家對紅糖甚至更歡迎一些。

紅糖過年送禮的時候更好包裝，煮糍粑，蒸糖糕……

要是賣一塊錢一斤，怕是都可以吧？

但是站在婦人的角度，直接賣甘蔗給糖廠，甘蔗才六七十塊錢一噸，還要自己砍好了送過去，自己榨糖一噸能有兩百斤多一些，就算是賣五毛錢一斤，也能有一百多塊錢了。

差價這么大，難怪周圍這一片那一片的，還有一些甘蔗地。

趁著農閑自己榨糖就是。

人工在農村，現在也不值什么錢，反正冬天閑著也是閑著。

“姑娘……你這是要買糖？”婦人試探著問道。

“咱們這邊買糖還得糖廠，你看這些甘蔗地，其實很多也是送糖廠去了，自己榨糖倒是可以，可這也沒人買不是？也就是家里有些親戚遠一些的，送一些，外面用糖換一些個東西。”

婦人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這些事情很容易打聽。

明好也是有些吃驚，這近一些的沒有人買，遠一些呢？

不過市場經濟還沒有活躍的年代，加上早些年的影響，這種事情敢做的人可不多，要不然做了的能那么快發達？

至于自己直接去糖廠那邊購買？明好是完全沒有想過的。

這些糖廠，幾乎就沒有私營的不說，生產出的糖都是有相應的定價，完成產量之后剩下的一部分，才能自己定價，算是跟著市場走，可那樣自己哪里還有什么錢賺？說不定批條子這類的手續還要更多。

要真的是大批量從糖廠購買，還不知道會有什么麻煩呢。

她才不會承認現在自己沒有本錢呢！

明好啃完一段甘蔗，就這田埂旁的小水渠洗洗手，隨意甩甩手上的水珠，扯了一把稻草隨意坐下，說道：“嬸子，我也不瞞你了，從小我就吃咱這邊自家榨的紅糖，白糖什么的就沒那個味兒！咱廠區那一片，以前我爸回來走親戚的時候，帶過去的可受歡迎了……”

“對對，白糖能有咱紅糖那個滋味？坐月子還吃紅糖呢！大補的！”婦人找到共鳴，更是歡喜。

誰也不會嫌棄自家的東西不好不是。

明好又淡淡說道：“這不是快要過年了嗎？咱工廠也要發福利了，原本這事情已經聯系好了，可……具體的我也不跟你說了，這就還差一些，廠子里剛好有車過來，我這不想直接過來買，正好大家也都喜歡。”

“當真？！”一個男聲響起。

嚇了明好一大跳。

她這才發現，在甘蔗地里鉆出來一個黝黑的男青年。

青年瞧著大概二十三四歲，個子不高，皮膚有些黝黑，一張四方臉，眼窩有些深，眼睛卻很是有神，此時正瞪著一雙眼睛瞧著明好，隱隱含著期待。

“黑仔，別嚇著人家姑娘家。”婦人笑瞇瞇說道。

又跟明好介紹這是她兒子。

明好剛才有些吃驚，主要還是沒想到甘蔗地里怎么突然就鉆出來一個人，嚇到倒是不至于。

她點點頭，心里暗喜，這要是年輕人，有沖勁敢冒險，買糖肯定更加容易一些，于是明好說道：“自然是真的。”

青年再次打量了明好一眼。

明好看他一直瞧著自己的布包，有些明白過來，笑著解釋道：“廠子里的車正好是路過，等這邊好了，再運回去，我們這么大老遠的，總不能直接過來就買這些糖吧？”

運輸難道不花錢呀。

青年這才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瞧著就憨厚多了。

“多少錢一斤？”他又問道。

明好倒是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到這個地步，也就差不多成了，她說道：“具體還是要看過貨才行吧。”

幾人噗嗤就笑了起來。

等看見其中一個房間堆放的用籮筐隨意裝著的紅糖的時候，明好有些失笑，什么東西，在產地總是不那么精貴。

籮筐套著一層塑料紙，底下墊著幾塊木板，直接就這么隨意放在房間里。

不過打開塑料包裝，還是有一股甜膩膩的氣息傳來。

“這……”明好臉色微微有些為難，這或許是自家吃的，也不知道晾糖的時候用的是什么工具，厚薄不一，大小不一，更像是直接倒在石板還是什么簸箕上隨意晾干，然后直接折斷就裝好了的樣子。

“你們也知道，我們這是發福利的呢，這個樣子，也不好分呀，何況瞧著……”明好欲言又止。

看她這個情況，青年就有些焦急了，說道，“不，咱家這個紅糖，都是自己吃還有送一些給親戚，或者拿去換一些東西，沒有那么講究，味道實在，你嘗，嘗嘗？！”

明好也沒有多拿嬌，扔了一塊到嘴里，倒是沒有苦澀味，熬糖的火候也挺好的，比她以前吃過的手工原汁紅糖更濃郁些。

婦人跟青年都滿臉期待瞧著明好。

看他們的樣子，明好一拍手，下定決心說道：“嬸子，黑仔兄弟，我這也算是第一次回家鄉就遇到你們了，也是咱們之間的緣分，這樣，這個糖我收了，五毛錢一斤，你們看可還合適？”

有之前的鋪墊，他們還以為明好不要了，此時定下來，婦人面露喜色，青年也沒有什么不滿意的。

畢竟自己榨一噸甘蔗，能多賺幾十塊錢。

平常甘蔗要是不送去糖廠，所謂的換東西，哪里能有錢方便。

當場過了秤，幾個籮筐一共竟然有快四百斤。

將近兩百塊錢呢！

明好到底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只是給了十塊錢定錢。

“黑仔兄弟，這是定金，等咱廠子里的車過來了，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們看行嗎？”

“應該的，應該的！”

明好也微微松了一口氣，她現在孤身一人的，雖然眼前的人看著還挺和善，誰知道會不會鋌而走險。

等卡車過來了，交錢拿貨走人。

“我叔那邊也有一些，你還要不要？”青年又問。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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