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上的一雙草鞋都是泥巴不說，就連褲腳也是星星落落的泥巴，走到家門附近的石子小路上，他這才體會到閨女的折騰勁還是有好處。

暴雨沖出的坑坑洼洼邊上，關有壽一邊伸腳往草地上搓去鞋底的泥巴，一邊心里琢磨自己有空也把去趙家的毛道給整一整。

一推開自家院門，在一把火把的亮光之下，前院里面被他媳婦給收拾的一干二凈，關有壽看向媳婦，“咋不等我來收拾？”

正在水井邊打水的葉秀荷停下手，扭頭笑道，“還別說，咱閨女鋪了小石頭還真好，收拾起來都不費勁。我見沒啥就先收拾了。”

這話可算說中了關有壽的軟肋，樂得他開懷大笑。等他舉著火把去了自家后院，還是合不攏嘴兒，他就說嘛，他閨女隨他，豈會干啥都白費勁。

一場雨后，山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路上也多了很多扛著鋤頭、鐵锨從自留地回去的鄉親們，還有瘋跑著叫喊聲的熊孩子們。

鍛煉結束離開的關平安兄妹倆小手拉著小手，另一只小手各自往地上戳著木棍，正在繞路而行。

遇上小伙伴邀請，關天佑一律說得先帶妹妹回去，私底下則悄聲告訴妹妹得先幫父母收拾家務。

“哥哥真棒！”

“我妹妹也很棒！”夸完，關天佑不忘提醒，“妹妹，小心點。你說爹娘會不會接不到咱們，擔心了？”

“爹娘現在一定很忙，放心吧，咱爹聰明著呢，一準能猜到咱們換了一條道。”

關天佑贊同地點了點頭，可一上村口通往自家的石頭路，還是抓住妹妹就跑。雖然爹娘一定忙得很，還是別給大人添麻煩，萬一爹娘他們一直惦記著呢。

一到家門口，關平安趁著哥哥不注意，偷偷放出小松鼠。

“吱吱吱……”

聽到小松鼠的聲音，可把關天佑高興壞了，順著聲音跑去，抱起就問，“小黑，太好了，你真沒事！”

“吱！”

“昨晚打雷你怕不怕呀？”

關平安失笑地搖了搖頭，先一步跑進家門，耳聞就是關有壽的大聲驚呼，“嗨，我給忘了接孩子。”

“爹，娘，我們回來了！”

前院儼然井井有條，要不是屋檐上滴落的水珠和院子里泥濘的地面，昨夜的一場暴雨猶如一場夢。

關平安剛脫了鞋子換上草鞋，還沒走出外屋地幾步，葉秀荷正好一個轉彎過來，怪嗔地斜了閨女一眼。

“快回去，都干完了。”

關平安伸長脖子往后院瞧了瞧，“真的？”

“豬屎流了一地，你去不去？”

關平安聞言立即縮了縮脖子，小腳丫上的腳指頭跟著縮了縮，豬屎呀？咬咬牙，她挺起小身板。

“去！這算啥呀？”

葉秀荷樂得放聲大笑，她的寶貝蛋哦！上前抱起她，還是倒回了后院，走著邊拍了拍她屁屁，“瞧瞧，你爹是要過來了吧？”

關有壽舉起一雙帶著泥巴的手朝她們娘倆走來，“咋不等爹去接你們？”說著，故意要用手往閨女臉上抹。

葉秀荷立即伸手拍開，“還不去洗了！”

“遵命！”

關平安見狀樂得咯咯直笑。

到了前院，關有壽見到兒子抱著小松鼠，得瑟地笑道，“爹說的沒錯吧？小黑機靈著呢，別說下雨，下雪天它都不怕！”

“吱！”

“你哥哥今天可能來不了了。”

被關有壽冠稱為小松鼠哥哥的黑子正一路趕來，你可能失望，人家老張要不是他媳婦拉著都要跟你拼命！

——害得他最近總是長吁短嘆賣兩頭小豬仔賣虧了，還得賠上他家的黑子，嚴禁黑子拐上它媳婦。

一進外屋地，關平安朝對墻瞥了眼，趙家就貼了一張畫像，她家看來也得整一張，趙家那位軍官小兒子……

“爹，趙太爺爺的老兒子這次給他家寄的包裹，除了往常的東西，還多了一本紅皮書。今天趙太爺爺就給放在主席像下面的案條上，讓小孩都不準動。”

關天佑跟著補充，“妹妹讓我看了，放得有點高，我們倆沒看到上面的書名。要我去問鐵蛋哥嗎？”

進屋的關有壽停下了腳，搖搖頭，“你們只管學習，這些交給爹。以后在趙家看到啥，除了爹娘，對誰都別說。”

“我懂/好的。”

葉秀荷疑惑地問道，“你知道是啥書？”

“有點數。”多的，關有壽就不愿意多言，伸了伸懶腰，“趁還有點時間，我先編幾個雞簍。”

他所言的雞簍就是雞箍簍，專供母雞生蛋所用，可為生蛋的小雞遮風擋雨。中間肚兒大，兩頭口兒小，用谷草或者柳條子編制而成。

高高的掛在窗子旁邊的土墻垛上，能防豬狗等破壞，屋子里的人也能看護里面的雞蛋是否被山貍子偷吃。

昨晚的暴雨也是給了關有壽個提醒，再幾場雨后，馬上就到了夏天，總不好天天晚上提著雞籠進屋。

何況等一忙起來，他也沒閑功夫去編些雞簍給雞下蛋，不止孩子舍不得殺的兩只產蛋的老母雞，這次抓的雞苗也不少，而且一個都沒折了。

關平安立馬屁顛屁顛地跟他去倉房抱草，她最喜歡親眼看著她爹的一雙手化腐朽為神奇。

有別于她祖母的那些都是用谷草粗制濫造的雞箍簍，她爹都是先用柳條子打好箍簍口，然后一圈一圈用谷草續編。

和編筐編簍的程序如出一轍，編的又結實又細密，風吹不進來，雨淋不到，她家的母雞有福了！

關有壽好笑地瞥了眼支著下巴坐在小板凳上一對兒女，“不困？快去睡會兒，等一下爹娘去上工。”

打下手的葉秀荷連忙附上一句話，“可不準上山！”想想，她又接著說道，“這會上山鉆林子不光衣服褲子濕透。

就是穿草鞋踩在地上，地上有葉子也不好使，一踩上前都能冒出一股水，那水就跟茅坑里的水沒兩樣兒，忒黑忒臭，沒準還噴到你們嘴上。”

說著‘你們’兩個字，她的眼神卻別有意味地打量著閨女的小腳丫和小嘴，暗道就不信你不怕臟！

關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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