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官差是縣衙里的,與趙初年是熟識,笑瞇瞇的掂了掂手里的東西收進袖子里。
“老趙啊,這是上頭下來的人,咱們也只能協助,讓他們搜查一下就完事兒了,不耽誤你功夫。”
領頭官差收了孝敬倒也給他幾分薄面,畢竟都是一個縣里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往年的孝敬也沒少收。
不知道是他出門沒看黃歷還是那兩尊煞神實在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官司?
老爺讓他將人安全的送到邾州,這可還沒出鎮子。
“大人,不知這是何意?”趙初年往領頭的官差手里塞了幾輛碎銀,看著他身后的衙差問道。
“丫頭,我們只要離這里遠一點是不是就安全了?”傅言有些坐立不安。
出鎮的路怎么這般長,來的時候好像也沒走這么久。
也不管自己扔下了多大的驚雷,丑丫和傅言爬上馬車便放下了簾子。
這一回出來比進周府時還要緊張,傅言連窗縫都不敢掀,總覺得街上到處都是盯著他們的眼睛,摩拳擦掌要拿他們換銀兩的人。
周家做的是皮毛生意,這一支車隊有五十來個人,在狹窄的街道上顯得浩浩蕩蕩,偶有一兩個行人也匆忙避開。
丑丫就著他的力道坐起身子,扶著車壁輕喘了幾下。
這暗格為了隱蔽做得極小,勉強供一個人蜷在里面藏身,不免有些憋悶。
傅言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咧咧嘴道:“他們沒認出來我,我瞧著是不是可以再畫丑點?”W.KanXRG
這些官差簡直比學堂里檢閱課業的夫子還可怕,在他眼里已經跟閻王劃了等號。
丑丫對他那一說話就簌簌落粉的臉失笑:“過猶不及。”
這法子躲得了一次兩次,卻不是長久之計。
那些人能這么快尋到鎮上去,必定是有什么依仗。
可惜......
丑丫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忘記的事情似乎太多了。
幸好周家比她那不靠譜的記憶可靠得多。
行了十幾日的路,途中被攔下來幾次,皆只走了個過場便放行了,并沒有搜查得很細致。
這條路他們走了幾十年,不說暢通無阻,面子總還是有幾分的,畢竟是真金白銀鋪出來的路子。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上頭的人再怎么火急火燎,底下總有溜須拍馬含糊應付的人,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傅言被驚嚇了幾次后,也心不跳臉不僵了,神色懨懨的趴在窗戶上看后退的風景。
他們走的是官道,除了必要時的補給,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趙初年盡量選擇在野外露宿而不進城。
路上的風景只有樹木和荒野,除了最開始的緊張和幾分新奇,傅言看了半日便看膩了。
他是頭一次走這么遠的路,雖說皮糙肉厚,但是在馬車上顛了十幾日,屁股疼肩膀疼渾身都疼。
想睡個覺消磨時間都不成,時常屁股離了座墊半尺高再砰的落下去,摔得傅言齜牙咧嘴覺得腸子都攪在了一起,連食欲都沒剩多少了。
話本上都是騙人的罷?
那些大俠們都是怎么風流瀟灑行走江湖的?
他半條命都快沒了。
趕路的日子枯燥無味,唯一的消遣是趁著每日搭營時,悄悄去摸上一把肥膘體壯的馬。
趙初年瞧他實在眼饞得緊,便允了他偶爾牽了去歪歪扭扭的遛個彎。
雖說沒學會騎,但至少不會再從上面滾下來了,傅言便也心滿意足。
太陽開始偏西時,車隊速度放慢了,駛入了一條泥濘的窄路,傅言綠著臉忍了半晌后沒忍住,險些把膽汁吐出來。
“小兄弟,都這么多天了,還沒習慣吶?”趕車的漢子朗聲笑道。
傅言苦哈哈的強灌了幾口冷水下去:“大叔用了多久才習慣的?”
“哈,”漢子輕輕揮了下馬鞭,”這路么,多走個兩趟就能習慣,不過我可沒有像你這樣還吐得昏天黑地過,要不給你找個大夫瞧瞧?”
傅言的神色更萎靡了,他瞧了一眼依然眉目平和的丑丫。
所以,人和人的差別為啥這么大?
“趙叔。”丑丫支著簾子,突然朝前面喚了一聲。
趙初年聽到聲音,勒緊馬繩停下,掉轉頭退到了馬車邊。
“姑娘有吩咐?”他靠近窗戶微微傾下身問道。
“要起風了,”丑丫看著遠處的天,“今夜怕是不適合露營,趙叔尋著前頭哪里有合適的地方落腳。”
“成,姑娘放心,”趙初年點點頭,“再往前有個村子,天黑前能趕到。”
他應得干脆,半點遲疑也沒有。
大半個月里,他發現這姑娘竟比他們走了幾十年路的人更像個行路的老手,對天氣辨得極準。
心里不免對她的來歷有了好奇,那胖小子看著傻眉楞眼的,嘴巴倒是緊,一問三不知,半點東西也沒打探出來。
周老爺安排了差事,旁的倒沒有同他多說,只知道這兩人是兄妹,看模樣比他閨女還小幾歲。
真是奇也怪哉,有些本事大抵真的是要看天分?
匆匆看了一眼,見車里再沒有別人,便急忙退出去了。
整個車隊十幾輛車馬,被翻了個底朝天后領頭的官差沖身旁人搖了搖頭。
那人看了一眼老實站在一旁的趙初年,皺眉沉吟片刻后擺擺手放行了。
搜查的人雖然動作粗魯到底沒有損壞物件,除了隨行的人都被照著畫像辨認了一番,車上裝箱的貨物也被打了開來。
傅言眼前的布簾被驟然掀開時,驚得心跳如擂鼓。
掀簾子的衙差猝不及防的對上一張慘白的大餅臉,眉毛稀疏,抿著抹了豬血似的大紅嘴唇,羞羞答答的沖他拋了個媚眼。
直到出了鎮子,車隊不緊不慢的走遠,將官差的影子和小鎮遠遠的拋在身后。
馬車里,傅言急急忙忙的掀開墊子底下的一塊木板,伸手拽出里面的丑丫。
讓他差點把隔夜飯嘔出來。
老母哎,這是誰家的倒霉閨女。
趙初年暗罵了聲老狐貍,臉上依然堆笑:“自然自然,還勞煩各位差爺利索些,您看咱這兒還要趕路呢。”
馬車上置了軟塌,丑丫靠在上面養神,眼簾半開半闔。
傅言還沒有等到回應,車隊前面突然起了喧鬧,他猛的起身,腦袋撞到了車頂,又捂著頭蹲下來。
車夫吆喝一聲,嘚嘚的馬蹄聲踏破了寂靜的清晨,向鎮外駛去。
閱讀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