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縮了縮身子，拉緊身上的衣裳，向前方的牢籠走去。

林祁并肩走在她左側。

在鐵牢籠前站住腳步，困在牢籠內的雍麗華警醒睜開了疲憊的雙眼。

姜姝的模樣漸漸映入眼簾，雍麗華往姜姝左側看去，林祁的熟悉臉龐也緊接著印在雍麗華的雙眸。

這張日夜思念的臉龐，在此刻看到，雍麗華只想躲藏，不愿讓他看到自己狼狽落魄的一面。

可這種畫地為牢的囚禁，雍麗華能躲去哪里？

除了手上的粗鏈咣當晃動，除了身下的水蕩起漣漪，她那里也去不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雍麗華只能笑。

可她的笑在眼前二人眼里，只有驚悚。

“你要見我？”姜姝終于出聲問她。

“是啊。”雍麗華回答著姜姝的問題，視線卻一直在林祁的身流轉。

許是相隔了一小段距離，林祁沒發現雍麗華正在看自己。

“你想對我說什么？”

姜姝這個問題再一次引雍麗華發笑，“姜姝姑娘，不是我想對你說什么，應該是你想知道什么？若不是姜離，你會來見我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姜姝的耐心被磨盡，激動握上眼前的鐵桿。

“沒什么，不過是想在我臨死前向你懺悔。”

“懺悔？”

“我害死了你的娘親，難道不應該懺悔嗎？”嘴上說著懺悔的話，語氣卻沒有絲毫悔意。

“離兒是你害死的？”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祁，終于出聲。

但他的語氣是那么地咬牙切齒，恨不得將眼前的女子削骨剝皮。

“不僅僅是姜離，就連當年你被人追殺的殺手，也是我派去的。”雍麗華一邊輕笑著回話，眼里的淚水也在不住往下留。

她布滿清灰的臉上，已全是淚痕。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林祁極力壓抑心中的怒意。

站在一旁的姜姝氣地全身發抖，恨不得立刻扳斷眼前的鐵柱，沖上前去殺了雍麗華，為娘親報仇。

“秦月霜是不是你的人？”

“秦月霜？”雍麗華故作失憶，尾音拖地老長。

她故意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就是那位讓姜離遠走臨安，然后明正言順待在林祁身邊當小妾的青樓女子嗎？”雍麗華嗤笑，“我可不認識這樣下作的女子。”

她的話一句比一句難入耳。

一直安靜站在姜姝身側的林祁開始動腳踹牢房的門。

他冷漠著臉，身上散發的冷意，讓周遭的空氣又陰冷了幾分。

聽到動靜的守衛從外面走進，腰間鑰匙互相碰撞的清脆聲音也正好入了林祁的雙耳。

他一個轉身打暈侍衛，拿下腰間的鑰匙去開門。

姜姝正想上前阻攔，林祁已將鐵門打開，淌水向雍麗華走去。

看著林祁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雍麗華卻是笑了，笑容如初春三月的驕陽那般明媚。

她能感受到林祁緊掐在她脖頸處手掌的溫暖，比她這軀已經涼透的身子要溫暖地多。

意識越來越模糊，林祁近在咫尺的臉龐，在雍麗華的腦海中卻是越清晰。

尤記得當年陪父親進宮參加宮宴，她一眼便在眾公子中瞧見了他。

一眼萬年，從此落下相思，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奈何卿有意，君無情。

第一次為林祁碰上女紅的雍麗華，三天三夜趕繡出了一個荷包，本打算相送。

還沒送出前一直害怕林祁會嫌棄荷包丑陋。

可比嫌棄荷包丑陋還要壞的是，雍麗華在林府門前撞見了林祁與姜離同坐一匹馬兒遠去的情景。

她一陣失落回府命人前去打探，這才得知林祁與姜離早已定下婚約。

情根深種，豈是放棄二字便能輕易放棄的。

雍麗華將自己關在房內一天一夜后，便跑去跟父親說，她要進宮選秀。

所有的事情就在她決定進宮選秀的那一刻開始發生了轉變。

雍麗華由始至終都不曾后悔自己所做過的一切，她只盼下輩子能早些讓林祁愛上自己。

雍麗華最后還是死了，死在傾慕了一輩子的男子手上，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神色。

雍麗華沒明說秦月霜是否是她安排在林祁身邊的，但姜姝還是懷疑秦月霜與她娘親當年的死脫不掉關系。

姜姝與林祁從水牢出來后，林祁直接去御書房向楚明承請罪，姜姝則趕往鳳巒宮看望姜月，順帶跟她說一說娘親的事情。

姜月第一眼醒來看到的是坐在床榻邊的姜姝。

她一躍上前，拉過姜姝左右細看道：“姝兒，你沒事吧？”

姜姝握上姜月雙肩，穩住她的焦躁情緒道：“姑姑，姝兒沒事，一切都結束了。”

“雍麗華呢？”仍忘不了楚明承趕來前，雍麗華對她說的那番話。

“死了。”姜姝冷冷說出這兩個字。

姜月還未見過她如此冷漠的模樣。

不過相對于雍麗華對林祁與姜離所做的一切，姜姝這一聲冷漠真的不算過分。

想到這，姜月猛然一個激靈看著姜姝道：“姝兒，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姑姑所指的知道，是指知道了什么？”姜姝反問。

“二十年前，雍麗華設計一切，她命殺人追殺你父親，把秦月霜安排在你父親身邊，使離姐姐遠走臨安一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秦月霜真的是雍麗華安排在父親身邊的？”心里雖早有準備，但在親耳聽到這個事實后，姜姝還是臉色驟變，倏然站起。

“昏迷前她親口對我說的，我不敢相信她竟傾慕你父親，傾慕到如此地步。”

姜姝踉蹌幾步，作勢轉身離開。

姜月出聲喊住她，“姝兒，你要去哪？”

姜姝回頭應聲：“我要去告訴父親，我決不能讓傷害過娘親的人，這般舒服地活在這個世間。”

她現在什么都聽不進去，只想秦月霜死。

姜月嘆息一聲看著姜姝的背影走遠。

她此刻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喊住她。

秦月霜確實該死。

姜姝這樣做，只是將她繩之于法罷了。

楚明承最后對外宣稱，雍麗華是畏罪自縊。

楚妍的事情算是結束了。

但養尊處優還好好呆在丞相府的秦月霜，還沒受到她應有的懲罰。

姜姝來不及向楚景逸說一句，便與林祁著急回了府。

在宮門遇到裴風，姜姝也只向裴風交待了一聲，便與月影匆忙趕回了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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