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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約-送心人(二)
更新時間:2019-03-30  作者: 瑾山先生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熱血江湖 | 長生約 | 瑾山先生 | 古娛 | 殺伐果斷 | 殺手 | 正劇 | 策馬江湖 | 瑾山先生 | 長生約 
正文如下:
那說的是始元五年時候的事情了。

恰好是湘地被滅后的一年。

那一年,五莊得了蘇尊的授意,開始滿蘇地地追捕湘地的逃民。花三那時經過了刺死李容治一事,心內萬念俱滅,被花黍離游說幾句,莫名對湘地的人生起了恨意,只覺得若不是這些湘民慫恿,向來遠離俗世的李容治怎能生了推翻蘇尊的荒唐心,起了這樣荒唐的事情。

也因此在五莊追捕湘民行動里頭,往往是打頭陣的那一個,狠厲不留情。經她手往閻羅殿報到的湘地青壯年,那一年里大約也有五六百人。

蘇渙說的那一個有為的男青年,花三此前在湘地見過。

那一面,是在李氏祠堂之上,李容治在眾位叔伯前被逼斬斷小指,起誓不得再歸李家那一次。她雙手捧著李容治的斷指,驚惶偎在李容治身側看著他那血流不止的傷口,正在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個青年罔顧李容治叔伯的呵斥,走上前遞了一張帕子,示意她將李容治傷口扎緊止血。

要走的時候,她不愿輸了氣場,回頭狠狠望了眾人一眼,滿目血色中,看清了當日在場每一位的臉,也看清了立在代表李容治后繼者位置的那個青年。

花三后來也因從青浦那兒聽來的事情跟李容治說起過那個青年,問過李容治那是誰。

李容治輕嘆一聲,道:“那是李長安,這一輩里頭最有為的那一個,只是可惜了……”

可惜的是什么,李容治也沒說清楚,只是囫圇說了論起輩分來,那李長安要叫他一聲四爺爺,他爺爺是李容治的二堂兄,年少被送到了蘇城,往后音訊全無,再往后只知道他在外頭成了家,娶的是誰家女子,生的是男是女,家族里頭的人一概無從得知。等李長安八九歲時候被送回湘地,才知一家人不知如何被滅了門,只剩下了小小孫子李長安一人。

只是,久治長安,卓爾獨行,族里的人詫異他這名字竟占了長與安兩個字輩,細問起來,說是父親在他甫出生就因病身亡了,爺爺思念愛子,也不另取字了,用了他父輩的長字與他這一輩的安字。

那李長安,也是個天資聰穎的,年少李容治三歲,因年紀小時候家里頭的變故,人總是深沉老成一些。

只是在湘地李家那樣看重血脈的大家里,生母不詳,奶奶也不知是誰家的,會不會是蘇家的女子,總歸是叫人介懷的事情。

也因此李長安在族里頭雖得人待見,得長輩青眼看待,可若到說要擔族里頭的大事情的時候,叔伯們總是有些猶豫的。

李容治道:“若不是我,家主的位置便是他了吧。”并說他這一輩與李長安這一輩里頭,除了他與李長安,實在也沒什么人能叫族里的叔伯稱心的了。

說的可惜,大概就是這個可惜。

花三聽了,覺得也沒甚可惜的,李容治以斷指將家主之位讓出去了,正好也遂了她與李容治二人的心愿,隱在俗世紅塵的山水里頭。

心里只是可惜了那斷指。

小指于普通人無大用,但對握劍的李容治來說,自此以后劍就再也握不穩了。

到后來,李容治與她決裂,強刺了她一劍,將傷后昏迷的她推到湘江里頭。等她順著湘江飄到得子寨,被剛巧行到那處的青浦從江水里撈回來,五日后醒過來,要找李容治,覺得事情總要說清楚的。但青浦說,李長安在當日就將李容治接走了,說是家中無主不可,回了湘地主寨,此刻已重坐了家主的位置。

花三不知是因傷還是因聽聞這事有些發懵,不太敢相信,反反復復道:“怎的可能……他說過不愿了的……怎的可能……”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了,不知她在得子寨的消息如何傳到了五莊去,花黍離領了人馬親自來接她,將青浦收買了,一行人喬裝打扮自湘地出的時候,花三也確實見著了湘地各寨正暗地里屯糧屯兵,花黍離路上所說的確實不假。

后頭的,就是江湖都知道的事情了。

始元五年花三獨自在蘇地各處走動,一殺五莊花黍離要殺的人,二追湘地四散的逃民。有一日在湘地外一個叫免鎮的鎮子外頭,碰到了與她一樣在外剿殺湘地余民的花田一隊,正好將十幾個湘地余民困在了一片林子里頭,林子靠著一處懸崖,懸崖底下是長年奔騰不止的歸南河,花田一隊正是借著地利收網的好時機。

花三不急趕路,應了花田的請,騎著馬跟著進了林子,看一看花田的人馬做事是否真如花黍離夸贊的那樣。兩三人之后,便碰到了那李長安。

花三到那時候才細看他這個人,端的是一副清秀的書生樣貌,與李容治一樣用的也是左手劍的,穿著的也是與李容治一樣的素色長衫。

花三在馬上看了他半晌,看他在這遭人追殺又無后路的情境之中竟全無一絲窘迫,應對跟著她的花田的人馬仍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無畏模樣。

與李容治相似。

便想到了湘水邊,小舟上,與李容治談笑的輕松日子。

眼看他寡不敵眾要落下風,花三心里沖動一生,斷風一甩,將他一角長衫釘在地上,凌冽的刀氣逼得他單膝跪下來,一時半刻動彈不得。

花三在馬上,俯視他,啞聲問他道:“我今日,便先這樣放過你,如何?”

那青年不說話,定定抬頭看她,雖無可奈何之下只能保持一個單膝跪地的姿勢,但腰背挺直著,全無一絲要屈服的凜然之氣,眼里頭也說不清是什么情愫,也不是家仇難報的仇恨,也不是劫后余生的松一口氣,只是定定看著,頑固得很地看著。

花三迎著他的目光,又看他半晌,將他的臉與李容治的臉重疊起來了,想起了不過是去年卻恍若隔世的幾件事情,呆滯了半響,再與身后的五莊人低啞令道:“這人,今日就先放過了。若是有事,五莊花三擔著。”

說罷策馬前行,行經他身邊時彎身將斷風拔出收回,再也沒回頭看過一眼。

在這一日,始元八年三月十六日,花三對花四道:“在那窮途末路的時候,那個青年,蒙人心軟,將他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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