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兒，多吃點羊肉，這家涮羊肉肉質細膩，地道！”齊磊夾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羊肉片，放進滾開的水里蘸了蘸，等羊肉變色立刻夾出來，放在苗俏俏面前的小碗里。

“嗯嗯，好吃！”苗俏俏已經吃得滿頭是汗，紅潤的小嘴也是紅彤彤的，“哎，可惜不能吃辣椒油。”

“等你身體好了，想怎么吃都行，現在就委屈一會兒，乖！”齊磊從火鍋里撈出一團黑白相間的牛百葉，蘸著調料吃得香甜。

“磊哥，你后悔嗎？”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苗俏俏打了個飽嗝，笑瞇瞇地看著齊磊。

“后什么悔？”齊磊抬起眼，隔著氤氳的水汽看著苗俏俏。此時苗俏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兒彎得像月牙兒。

齊磊有的直眼，筷子上羊肉落回了鍋里，濺出的滾燙湯水燙得他一個機靈。

“噗——！傻樣兒！“苗俏俏捂嘴笑道，這下那杏仁眼也彎成了兩道月牙兒，顯得俏麗又活波。

”我是問啊，因為我的緣故，咱倆一起丟了飯碗，你后悔嗎？“聳著肩膀笑了一會兒，苗俏俏才又問了一遍。

“我嗎？”夾了一塊煮得軟爛的豆腐放進苗俏俏的碗里，齊磊咧嘴一笑：“當然后悔嘍。”

苗俏俏的笑容倏然收起，月牙眼睛瞪得溜圓，雪白的貝齒咬著一邊唇角，好看的柳葉眉皺在一起。

“我是后悔，后悔今天早上沒有陪著你去找那個老混蛋。當時若是我在，打死那老混蛋也不敢對你動手動腳。”齊磊說道最后，臉上溫和的笑容斂去，眉眼間有著一種壓抑的狠厲。

“我還后悔，剛才下手輕了，搞出那么大的動靜，居然讓他好手好腳地蹦跶，咱倆到最后還一起下崗，這事做的，委實不劃算！”

說玩，齊磊端起綠色小酒瓶，仰頭喝了一口烈酒。這是二兩一瓶的二鍋頭，因為瓶身是癟平的，所以被老百姓稱為“癟子”。

“真沒想到，今天咱們就這樣下崗了？”半瓶小癟子下肚，齊磊的臉有些燒的慌，他晃晃頭，猶自不相信自己就這么輕易地辭掉了工作。

“你后悔嗎？”苗俏俏再問。

“跟你在一起，沒什么好后悔的！”重重地把瓶子墩在桌上，齊磊回答得干脆。

“那我們以后怎么辦？”苗俏俏接著問。

“俏兒。”齊磊憐惜地摸了摸妻子的頭發，“跟著我，讓你受苦了。不過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有勇氣面對一切！”

齊磊的話不多，但是每個字都那樣撞擊著苗俏俏的心，她很感動，鼻子有些酸。

“有什么了，不就是暫時沒有工作嗎？磊哥，不至于搞得這么悲壯吧？好嘛，瞧這小表情……”苗俏俏伸手捏了捏齊磊年輕的臉龐，真實的觸感，真實地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她的人生果真重新來過了。

一切，就從他們攜手離開機床廠開始吧！

“別淘氣，讓人家看見了笑話。”歪頭躲過了妻子的小爪子，齊磊哪里知道苗俏俏百轉千回的心思，只覺得自己的小妻子調皮得有些過火。

吃飽喝足，小倆口攜手走在冬天里。正午的陽光亮閃閃地照在柏油馬路上，那亮閃閃的反光刺得苗俏俏微微瞇起眼睛。

“磊哥，我好高興！”苗俏俏把手揣進軍大衣兩側衣兜里，對著街道大叫了一聲，嚇得騎車路過的人車把晃動，差點沒摔下來。

“窩草，這姐姐瘋了！”那人看著穿得跟個球一樣的苗俏俏，嘀嘀咕咕地跟她擦身而過。“要是沒有這大長頭發，我還以為是爺們呢！”

“哈哈哈！”苗俏俏被那人逗得大笑！

如此年輕的自己能夠站在亮閃閃的冬日陽光下開懷大笑，這樣的感覺真好。

“磊哥，我好高興！”

真好，在最好的年齡，跟最愛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令人高興的事。笑著笑著，苗俏俏的眼角有水光閃動。

“俏俏你，沒事吧？”齊磊被苗俏俏弄得莫名其妙，只能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看看她有沒有發燒。

“沒事，我好著呢，從來就沒有這么好過！”說著，苗俏俏脫掉了笨重的軍大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蹦蹦跳跳地跑了起來。

”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咱們老百姓啊，今天高興！高興，高興......”

苗俏俏顛蹬著步子，揮舞著手里的大衣，一竄一竄地跑在九十年代的陽光下，能夠健康地活著，真好！

“俏兒，你給我老實點！”齊磊一把搶過軍大衣跟著妻子身后跑著，幾次想把衣服給她披在身上，卻幾次被她一竄一竄地甩掉。

忽然又想起了停在小飯館門口的車子，齊磊連忙抱著軍大衣往回跑。

幾分鐘后，齊磊終于抓住了樂得發瘋的妻子，連哄帶嚇地給她重新穿上了大衣。

“俏兒，坐穩當嘍，咱們回家！”齊磊用力地瞪著腳踏板，二八的自行車被他踩的飛快，疾馳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就像花兒開在春風里，開在春風里。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見到你是那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臨街的商店放著鄧麗君的歌。

苗俏俏緊緊摟著丈夫腰，把頭貼在他堅實的后背，笑得甜蜜蜜的。

蹬了半個多小時，自行車載著穿得球一樣的苗俏俏在醫學院的小路上畫著龍，齊磊已經是滿頭大汗，陽光照在他年輕的臉龐，汗珠在額頭上閃著亮光。

車子到了家屬樓前歪歪扭扭地挺下，苗俏俏揉著顛的發麻的屁股，仰頭看著面前這棟六層的小磚樓。

“俏兒，上面就是咱們家，屋里有暖氣可暖和了！”鎖好了車子，齊磊拉著苗俏俏的手，風一樣沖進了樓里。

“廚房，廁所，一應俱全......”齊磊一邊上樓，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窗戶是塑鋼的，比鐵框的要保暖......”

“真的嗎真的嗎？”苗俏俏興高采烈地問著，腳步不停地跟著齊磊爬樓，雖然樓層高，可是兩人仗著年輕，一口氣跑上六樓一點都不覺得累。

樓房剛剛蓋好，樓道里還殘留著水泥的味道。住戶還沒有入住，他們兩人的歡笑在樓里面發出了空曠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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