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大家約定俗成的事，若真是拿著法律條文挨個摳，無論是誰，在比他大的權力面前，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這些事，羅佳箏自然是一早就知道的，此時也頗有些幸災樂禍。

其實羅佳箏來這兒，不是擔心她離不離得開，而是更擔心，怕柳老爺只把她弄走，而將如嬌丟在平安侯府上不管。

若真讓如嬌以良妾的身份入平安侯府，那如嬌的一輩子，可真就與羅義韜綁一輩子了。

就是將來羅景慕殺回來，如嬌也不能似上一世那般，單獨跳出來。

議事廳上，經過剛才的安靜之后，各方又開始互不相讓，為自己的利益爭執起來。

但一直都是柳老爺占著上風，平安侯則是處于守勢。

畢間京城令是柳老爺帶來的，而羅家族長，則是看著京城令下菜的。只不過人在平安侯府上，不管怎么說，也要等平安侯一句話。

平安侯那不怎么聰明的腦子，被逼得急了，只咬著牙不吐口。

于是，京城令出聲，去問羅家族長，羅家族長便就直接跳過平安侯，而問羅義韜的意思。

就羅義韜那點兒腦子，還不如平安侯呢，也就窩里橫的主，吭哧了半天，被問得急了，竟憋出一句：

“要不然就問問如嬌本人的意思吧。”

羅佳箏雖然沒在屋里，幾乎也可以想像得到平安侯那張，被氣得變了形的臉。

到底是誰給了羅義韜信心，如嬌會心甘情愿地留下來？

是，如嬌已經跟了他，但如嬌是妾，想想漢時朱買臣的妻子，都能直接提合離，最終決絕而去，別說如嬌了。

不是有句話說，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后半句的意思說得，便就是說，庶人無需守禮，也不用講禮。

想想這禮，什么父母喪守三年，若全國庶人都如此的話，那么全國大概就不用運轉，全部停下了。

而如嬌，此時正是不用守禮之庶人。

羅佳箏心有成竹，羅景澤卻已經著起急來，抓耳撓腮地低聲說：

“完了，你看著吧，別以為他們問如姨娘，就真的是聽如姨娘的，祖父跟伯父兩個，指不定怎么逼迫如姨娘呢。唉，不過若如姨娘不走，其實對你來說，倒是好事。”

瞥了眼羅景澤，羅佳箏涼涼地說：

“三哥哥還是別說話了，小心被聽了去，咱們倆個，可都沒得跑。”

“你……”

羅景澤氣得瞪圓了眼睛，說：

“沒良心的，我這是為了誰？如姨娘留不留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羅佳箏沒理羅景澤，側耳聽里面動靜。

如嬌很快被請了進去，對，這回是用請的。原因很明顯，柳老爺在，多少也得給面子啊。

再說，以著羅義韜那高高在上的思想，也不過是施舍些面情，好讓如嬌感激他。

如嬌進到廳上，低著頭，屈膝行禮，也不出聲。

廳上眾人，也不好與如嬌說話，柳老爺那邊關系未定，也不方便說話。畢竟也不過就是平安侯府的妾，他們這些人，從來都自矜身份。

羅義韜乜斜地瞅著如嬌，說：

“如嬌，現在我想以良妾將你重新聘入府，你可樂意？”

事實證明如嬌很聰明，她既沒被羅義韜那高高在上的態度給激怒，也沒好像突然落下好事，變得欣喜若狂。

她只是十分冷靜地瞅了羅義韜一眼，轉而將目光鎖定在了京城令身上。

如嬌不認得京城令，但她認得除了京城令，廳上所有的人。而她也聽說，柳老爺帶了京城令來，那么用刨除法子，也就知道上座上的，哪一個是京城令了。

所以，如嬌十分準確地鎖定目標，上前盈盈行禮，問：

“縣太爺，奴婢有事不解，可否相問？”

京城令笑了，捻了捻他那稀疏的山羊胡子，和氣地說：

“說來聽聽什么事。”

羅義韜喝了聲：“放肆！”

京城令笑面佛似的打斷了羅義韜的話，說：

“羅大爺這就不對了，既然將她請過來，就是要聽她的意見，又怎么能出言呵斥？但說無妨，好一內宅婦人，又能問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來？”

羅義韜心下不知怎么的，竟就升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可以說，這一回羅義韜預感很準。如嬌垂著眼眸誰也不看，只是將聲音低，但又確保廳上眾人都聽得清楚，問：

“奴婢就想知道，佳箏未入族譜，若是奴婢走了的話，是不是奴婢生的孩子，也可一并帶走？那只是奴婢的孩子。”

羅義韜氣得頭頂冒煙，幾乎就要喊出來：“沒老子，你自己怎么生的孩子的？”

可惜，羅義韜沒那機會，京城令已經出聲說：

“這是自然，戶籍你以為都是開玩笑的？若隨便領個孩子，便就能上族譜的話，那還要族長干什么？干脆自家管自家就行了。再說，各族這么放任，萬一有螟蛉混入，不成器還是好的，若行大逆……”

說到這兒，京城令頓了下，眼睛掃了廳上眾人，再次笑得面目慈祥，語氣卻是鏗鏘有力，似是質問地說：

“若是如此，可就是整個族的人命，這誰擔得起？”

聽到這兒，羅佳箏幾乎放下心，她與如嬌都能離開平安侯府。只是，落入柳家，就真的好嗎？

想到柳老爺將她弄走的目的，羅佳箏不由得嘆了聲氣。

羅家父子聽了京城令的話，幾乎就已經放棄了。倒是世子羅義策，繃著臉，心下卻已經樂開了花。

羅義策自來了之后，便就一直不出聲，原因很簡單，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高興地看著他大哥，攀上柳家這棵大樹的。

如嬌聽了京城令的話，明顯松了口氣，然后語氣堅定地說：

“既然如此，那奴婢愿意離開平安侯府，跟柳老爺回柳家。奴婢雖自小失于教養，不懂禮法，卻也知道柳家乃大戶人家，若女兒有給人當妾的，便就是有辱門庭，奴婢想自此安心教養女兒，終無再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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