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餡餅香味揚起頭，眼中銀色干凈利索的短發下是一張不屬于他的臉，此刻通過這張臉上的神情，古月真實的長相竟清晰印在她腦海。

她能感受到那雙從來一絲不茍、精于細節的丹鳳眼正溫暖對她微笑。

名師親口說收徒，她卻深感悲憂交加，擔心問道：“我是不是要從散打或者跆拳道入門學起？”

若是游戲方面，單說丹士可攻擊性毒術，她不自夸地認為，全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關鍵人家不是比技能啊，人家是比普攻。下場比拼兩天后開啟，周末聯賽四天后開啟，首席挑戰五天后開啟。幾天時間掌握中華博大精深的武學精髓，估計她得穿越到金老爺子小說，或者去古代摔下崖進個神秘山洞才行。

古月淺笑建議：“要不我帶替你上吧？桃花也不是本人在操作。”她小松鼠一樣的目光，期待中嵌著憂慮，沒辦法讓他不管不顧。

老師總說他以后是需要接班的人，千萬不要迷戀游戲里任何一個人，保持專注于游戲本身的心。可是老師，若是沒有感情，游戲又有什么值得專注的地方呢？

四年前，胡人總部。

半夜三點，數據部辦公室內，黑暗中第二排中間電腦的顯示屏是唯一光源。

專注于輸入的少年抹了幾次額間的細汗，努力尋找一條錯誤代碼的源頭。反復在失敗中嘗試，忘記了時間。直到第一縷亮光透過窗戶射入，他站起身揉了揉眼睛。熬了一宿，但絲毫不覺得疲憊。

拿起杯子去添熱水，轉身無意撞到一位老者。手忙腳亂地去扶老者，杯子剩下的水灑了一地。待兩人都站穩，連聲道歉：“對不起啊，您沒事吧？”

瞄眼表5.32，納悶怎么會有老人在公司，難道是昨天進來被鎖里面的嗎？

“錯誤點在前天的第三數據庫第十二行，找找看。”老人用手掃下身上水漬，推著他后背讓他重新坐回電腦前，鼓勵道：“2點時候，你離真相就差一步了，可惜被一條掩蓋的數據蒙蔽過去。”

當看清老人全貌，少年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曾經無數次在電視里，廣告中，會議室遠遠瞻仰最具權威的標榜，如今真實站在身邊指點自己？他是在做夢嗎？

“快試試啊。”

老人俯身指著屏幕，少年如夢初醒般重新握起鼠標，把代碼調到對應位置，真的破解了錯誤。

“謝謝您。”低頭道謝，如同一只小烏龜，始終埋頭不敢正視對方。

老人拉把椅子坐在他身邊，輕聲問道：“有加班工資嗎？”

小烏龜懊惱地搖搖頭，自己真是沒用，連椅子都不知道讓一下。

“哈哈，沒有加班工資為什么要熬夜，白天不用上班嗎？”

沉思了片刻老人的問題，想說出最好聽的回答，可惜自己從小就不夠有眼色，只得如實回答：“要上。因為我喜歡這個世界，它太真實了。我在大學玩它的時候，就勵志一定要進入胡人上班。”

老人意味深長地拍下他肩膀，沒有再說什么離開了。

望著老邁走路不穩的身影遠去，一句請您早點休息，注意身體。始終哽在他喉嚨，沒有說出。

此后多數半夜獨自加班，變成他和老人的秘密時間。身邊的同事們，有承受不住工作壓力離開的，也有升職的。

過去了一年，他始終是個數據部小小的統計員，沒人會多看他一眼。連當時首席數據師汪平對于他的定位都是，多養個端茶送水的人。

一切冷眼相待，他沒有在意。夜晚默默的等待，變成每天最有意義的事情。

直到有天老人找到他，深深凝視著他問道：“你愿不愿意調去測試部？”

他驚慌失措地把頭埋得更低，測試部是公司僅次于運營外最底層的部門，不需要任何技術。每天只需要玩游戲，測試游戲各種任務是否存在bug，一般應屆大學生會分配到那。

“是我做錯了什么嗎？”他聲若蚊蠅地問道，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清。

老人卻聽清了，沉重地搖搖頭，長嘆口氣，道出了個驚天秘密，最后再次問他：“在事情徹底水露石出之前，你沒有很高的工資，沒有響當當的職位。甚至私底下，我也無法給你補貼什么。你愿意嗎？”

然而，少年首次抬起低著的頭顱，眼睛發光地說道：“我愿意！”

之后他在可能出現最大bug的服務器練了個刺客，名叫古月。他的離開，沒有影響到數據部任何，沒有人留意到少了他。加入測試部，一樣沒有給測試部帶來任何轟動性的變動。

換個地方繼續做小打雜，為了躲避未知的耳目，連夜里12小時的私下聚會也不再出現。

測試部和運營部擠在一層打通的辦公室內，隔三差五可以聽到運營部客服的抱怨不斷，其中冰心的名字占據榜首。

不知道誰給客服出了主意，讓把最頭疼的包袱丟給他個閑人處理。第二天，客服妹子沒有咨詢他的意見，就把冰心轉到了他的賬號下，順便附加一句遙遙無期的謝謝哦，回頭請你吃飯。

就這樣他見到了游戲里的她，一身水藍色短裙的丹士。

“還在嗎？你還沒有回我，我知道很晚了，不過問題很關鍵的。”

催促再來，無奈地翻翻之前記錄，回復：“抱歉啊，丹士是屬于輔助職業，所以暫時不會考慮出暴力裝備。”

“啊，換人了。為什么不能出呢？游戲不要死板呀。你想想，若是又能加血，又能殺人多爽啊。”

“嗯，以后我是您的專屬客服小魚。至于丹士暴力裝的建議，我會幫您反饋的。”

“謝謝。”

幾天后，正在熬夜測試游戲的他再次收到問題戶冰心的建議：“小魚，你說如果出個可以定位各個地方坐標的飛行旗，通過它傳送人是不是很省事啊？”

“我會幫您記錄，反饋給策劃部的。”

測試部本就是記錄bug和游戲不合理的地方反饋，從認識了她，她的建議占據他記錄40。

從此以后的深夜。

“小魚，我尸體掉到水里了，必須附體才能找回來。但我不會游泳，麻煩你幫我撈回來。”

“小魚，我今天好開心啊，我的作品登上了美國第一時尚雜志。”

“小魚，我最喜歡的人離開游戲了。我今天是來和你告別的，我不知道該玩什么了，謝謝你這一年多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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