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萬夫人的脾氣，一旦知道受到欺騙，事后會狠狠懲罰說謊的人。

更何況此事非同小可——小主公們困于京城，性命堪憂，下場未定，他怎敢在萬夫人面前拍著胸脯保證小主公們可以平安歸來？

“怎么？你不愿意？你若是不愿意，即日起不必在宋家了——收拾收拾，去縣衙吧！”清光回頭叫宋橋，“宋橋，那日府中丟了一柄玉如意，已經找到盜賊了！就是飛鴻，將飛鴻送到縣衙，任憑官府處置！再包一百兩銀子送去，拜謝官府處理此事。”

飛鴻忙道：“四小姐，你不能這樣——”

“那就按照我的話去做！”

“這……這怎么可以？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我也難逃懲罰！再者，現在小主公們確實處境堪憂，告訴夫人實情，總比瞞騙要好，夫人還能提早準備準備……”

“準備什么？你想的太多了！”清光意思明確，再喊宋橋，“宋橋，你在做什么！快把他給我送到縣衙去！”

“四小姐！我說，我說——”飛鴻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清光點頭道：“這才對了，其余的你不用多想……上天自有安排。”

便賭一把，看看結局是否一致。

清光走到母親萬夫人住的綴錦樓，見幾個大丫鬟站在樓下，竊竊私語，無一例外，都面露愁容。

怎么？連母親萬夫人素日寵信的大丫鬟們都如此經不得風浪，聽不了壞消息嗎？

這還只是飛鴻的一席話，就讓府中人忐忑不安，若是他日抄家的隊伍破門而入，府中人還不得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斃命？

原來家口眾多的宋府，不是鐵板一塊，無堅不摧，而是一盤散沙，隨時飄散。

“你們不在樓上伺候夫人，都在樓下站著作甚？”清光沒有好氣。

芳喬最先回頭，看到是四小姐回來了，驚了一下，問道：“小姐，你不是出去了嗎？”

“你們在樓下作甚？”

“夫人她不肯吃飯，也不肯喝藥，拂塵在上面勸慰，我們也沒有辦法，正在商量如何是好。”芳喬道。

清光聽了，沒有表示，也沒有看芳喬幾人，帶著飛鴻，徑直上了樓。

來到房中，果然看到拂塵端著盛有銀耳羹的石青色小碗，站在床前，喚一聲，哭一聲。

“唉！”清光重重嘆了口氣，走到萬夫人的床前，想要勸慰母親吃一小口也行。剛走到床前，抬了抬頭，便被萬夫人憔悴的臉色嚇到了——比昨日更加難看，更加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呼氣也慢，雙手垂放，一動不動。

“母親！你怎么了？母親！”清光急急呼喚，萬夫人雖不是她的生身母親，多年的相處，萬夫人對她也是照顧有加，十分疼愛，她也很是感激，見到如此場景，當真是被嚇到了。

今生今世，她不愿意失去任何一個人，除非是苦心積慮要害她的，她會多多詛咒那人盡早去世，所有關愛她，或是照顧她的，她都不愿意辜負。

“母親，快快醒來！不要嚇女兒！快睜開眼看看女兒！”見萬夫人一動不動，清光一邊呼喊，一邊用力掐萬夫人的人中，終于將萬夫人喚醒了。

萬夫人一醒過來，便是長吁短嘆，“清光？你還來做什么！”

“母親，有好消息啊，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萬夫人眼珠一動也不動，異常呆滯。

“飛鴻，你快把適才說的話，再跟夫人說一遍！”清光回頭叫飛鴻。

飛鴻不敢怠慢，輕快上前，跪在地上，道：“夫人，喜事啊，喜事啊——剛剛京城那邊傳來消息，小主公們沒事了！主公也沒有事，不日就可以回來了！”

“什么？沒事了？”萬夫人來了精神，忽然坐起，清光差些被萬夫人甩倒在地，連忙調整姿勢，正好身子，好生扶著萬夫人。

萬夫人已經可以下地了。

“是啊，夫人，都沒事了，這個事情已經過去了。”

“怎么可能？——什么時候的消息？你昨兒才說大事不好了，今個兒又說安然無恙，你是在哄騙我罷了！”萬夫人又癱坐在床上，大口喘氣，臉色漲紅。

“夫人……小的不敢欺瞞夫人……”飛鴻并沒有十足的底氣，邊說還邊看向四小姐清光，這都是四小姐要他說謊的，不說謊就要扭送見官，哪里會有這樣不講理的小姐？現在，四小姐還小，就這么厲害，無理取鬧，日后長大，還能得了？

飛鴻不敢想象。

萬夫人有些明白了——飛鴻屢屢抬頭望向四丫頭清光，用意明顯——都是四丫頭搞的鬼。

“你們都是為我好，我也明白……但你們不要騙我！不要騙我……我知道這是一件怎樣眼中的事情，陛下怎能輕易了事——只怕這后面還有更大的風波，會將我們都卷入進去，無法脫身……你們還是快走吧！”

“夫人，一起走吧……”飛鴻說漏了嘴，不過他現在心里確實只有一個字——“跑”。

“飛鴻！你說什么呢！”清光怒目而視。

萬夫人冰涼的手握住清光嬌嫩的手，“四丫頭，你還回來做什么？快走吧！”

“母親，你聽我一句，不要慌，不要亂，更不要讓家人們逃走——在此時逃走，容易給人留下把柄，哥哥們無罪也要被重新調查了——母親，寬心等，佳音就快到了！”

“哪里有什么佳音啊？都是噩耗罷了！”萬夫人絕望道。

“四小姐言之有理，夫人不必太過驚慌。”

門外傳來醇厚深沉的聲音。

是西賓孔繁梅來了。

他站在門外，沉沉說道：“夫人，四小姐說的很有道理，現在不宜驚慌，應該靜待佳音——這場風波已經漸漸消停了……”

“先生何意？”拂塵趕忙問道。

孔繁梅垂首道：“飛鴻從京城回到府中報信的這段日子，京城里已經水落石出，案情分明了——該抓的，已經抓了，該罰的，已經罰了，小郎君們沒有受到牽連……現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夫人啊，不要驚慌，更不要讓家人們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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