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明問大女兒春光，“這？可是真的？”

春光未答，就被清光搶白道：“爹爹，這件事都是女兒的主意，您要懲罰就懲罰女兒一個人吧——還請爹爹不要再問大姐姐了，是真是假都已經不重要了——女兒已經將謝青云打了，他也嘗到苦頭了，女兒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清光說的十分順溜，叫謝青云三個字的時候，像是在叫陌生人。

宋伯明聽到屋內傳來女婿痛苦的呻吟聲，春光連忙回到房內，見到丈夫痛苦的模樣，淚如雨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宋伯明無奈的搖頭，看著振振有詞的小女兒清光，那副拒不認錯，覺得自己伸張正義的神情，讓人看了不舒服。

不論清光出于什么目的，將謝青云關在花園內一夜，又揍了他，害得他遍體鱗傷，便是沒有家教，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你給我跪下！”宋伯明心中不舍，但面上嚴厲非常，他不能放過每個可以教育子女的機會。

清光順遂的下跪，但不認為自己有錯。

謝青云可以被原諒，那么前世的她應該也能被諒解啊，可是她得到的是雙重的背叛與逃離。

宋伯明轉頭問萬夫人，頗有些失望，“平日里，你便是如此教導女兒的嗎？”

萬夫人啞了聲，臉上無光，想了想，為自己辯解道：“四丫頭去年在小溪橋被鬼迷了，所以才行為古怪。我給四丫頭請了法師與神婆，四丫頭明明好了，如今又犯了，看來咱們家的花園里就是有古怪——”

秦姨娘忙隨聲附和，“是啊，是啊，清光她還沒有好利索呢。”

宋伯明嘆氣道：“什么被鬼迷住了？明明就是調皮，胡作非為！怪我常年離家，沒有好好教導子女，以致于一個個都……”

清光見爹爹生氣，忙道：“爹爹不要生氣了，女兒下次不敢了！”

宋伯明道：“下次？還想有下次？你姐夫還沒有康復，等你姐夫好了，你再來負荊請罪！給我去祠堂跪著去！三天不準出來!在里面好好懺悔，好好思過。”

清光將一肚子話咽了下去，她知道爹爹現在正在氣頭上，她多說話，只怕十天半個月都走不出祠堂門。

“嗯嗯，女兒知道了。女兒這就去祠堂——爹爹不要生氣了，千萬不要為此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清光不忘寬慰爹爹。

宋伯明緊接著問：“昨晚還有誰？”

清光不想說，道：“我是主謀，就懲罰我一個就行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倒是個好主子——還有誰！快給我滾出來！”宋伯明厲聲道。

李芳景起來，換了個離宋伯明較近的地方，跪下，腰板挺得直直的，示意還有自己。

躲在人群中的溪山等人，知道瞞不過去了，見小姐清光與小廝芳景很講義氣，沒有出賣他們，很感動，一個趔趄，晃了出來，跪在宋公面前，“還有……我——”

宋伯明看著這一張張稚嫩的臉，從主謀清光，到執行的小廝溪山等人，都是孩子，幾個孩子就能把謝青云捉弄的這么慘，也是有本事了。

細想之下，那花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是有些滲人，謝青云最近又做了虧心事，害怕是一定的，所以才叫這幫孩子鉆了空子。

“小姐在祠堂跪著，你們就在花園里跪著，一個都不能少！”也讓這幾個小廝在花園里好好待著吧。

宋伯明下了決定，沒有人敢出來求情，清光被人帶到了祠堂，溪山等人則被領到了花園內。

宋家的祠堂就在宋家宅院的西邊，單獨一個院子，走進宗祠，首先就能看到面闊五間的大門，一塊匾額高懸于上，上書“宋氏宗祠”四字，走進院內，白石甬路，旁邊栽著蒼松翠柏，露臺上設有古鼎，兩側是廂房，連著長廊，沿著長廊走下去，經過一方涼亭，方才到正廳。

正廳是舉行祭祀，或者宗族商量議事的地方。

里面香燭輝煌，列著神主。

清光悄悄進入，不敢驚動列祖列宗。

她慢慢跪下，低著頭，不知怎地，困意來襲。

就在她差點要倒得時候，有人扶住了她，她睜眼一看，是桂魄伸出了小手，扶著她，不讓她摔倒，“你怎么來了？”清光小聲問道。

桂魄亦小聲回道：“那事我也有份，特來請罪……何況，我在外面，還不如在這里面呢。”

也是，桂魄在外面，有金桃追殺她，她們一起捅了這么大個簍子，金桃又要被叫去問責，回來以后，對她這個小姐是一通埋怨，對桂魄嘛，當然是往死里打。

“小姐，你后悔嗎？”桂魄揉著膝蓋，有些跪不住了，但面對在上的神主，又不敢輕易露出疲憊的神色，勉強支撐著，臉色都變了。

清光點點頭，“我后悔，沒把那個謝青云打死，他死了，我死不承認，也沒有事了。”

桂魄仔細回想了好幾遍小姐說的話，總感覺邏輯不通，沒有道理——人死了，事情不是更大嗎？

“小姐——你怎么敢啊？”桂魄瞪著大眼睛看著清光。

清光沒有搭理桂魄，而是深深跪拜，對著列于上手的神主，虔誠說道：“各位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宋清光在此打擾了——小女昨晚在花園里，將謝青云戲弄一番，打傷了他，今日被爹爹發現，爹爹讓小女來此跪拜懺悔——小女打擾列祖列宗的清閑了，實在有罪，但既然來了，小女有些話，一定要說。”

“小女自覺沒有錯，今日不是來認錯，而是來陪著您們來聊聊天，解解悶來了——謝青云不是個好東西！他現在打姐姐，以后還會拋棄姐姐——這些都是神仙在夢里與我說的，我很擔心姐姐，才想給謝青云一個教訓，讓他收斂收斂——爹爹讓我來祠堂跪著，我知道爹爹沒有錯，也是為我好，誰家里的孩子做出這種事，都要受到懲罰——我希望列祖列宗能夠看清事實，看清謝青云的為人，然后托夢與我爹爹，讓他知道我沒有錯。”

清光頓了一頓，想到了比較關鍵的問題。

“爹爹在京城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但精神不如以前，列祖列宗在上，還請不要很快托夢與我爹爹，爹爹受不了，在生氣，就不好了——謝青云應該能安穩一段日子，等日后，我再找機會吧——請一定要保佑爹爹，還有母親與姨娘，還有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好人——謝青云是個例外，不用保佑他——求求了。”

桂魄撓頭，道：“小姐，你說這么多，誰能記得住？”

清光道：“可能你記不住，但總有人會記住我的心意。”

“清光，你不反思，在這兒說些什么呢？”

門外有人進來，清光趕忙回頭，是父親宋伯明來了。

意外的，父親臉上沒有責怪的面容，卻是一臉欣慰。

“爹爹——”

是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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