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連忙出來攔住要走的邦光和柳綿綿，想法支走了邦光，要開始騙柳綿綿，只要將柳綿綿騙到手，她一個弱女子就無法逃脫這場計劃，只能淪為玩物。

可他沒有想到柳綿綿不領他的情。

他原本以為在宋家人一頓冷嘲熱諷之后，他忽然出現，軟語溫存，會打動佳人的心，會讓佳人放下戒備之心，心甘情愿跟他走。

但看來，他錯了，柳綿綿并不好騙，還要下一番功夫。

徐自華打定主意，進入正堂，將陸青青、劉慧珠叫過來，使了眼色，又沖門外要走的柳綿綿努了努嘴，陸、劉二人知道意思，便趕忙出去，一左一右拉住柳綿綿，道：“你別走了，就在這里好生待著，爹爹醒了，邦光也去了，肯定要受懲罰，你不能跑了，讓邦光一人受罰！”

柳綿綿辯解道：“我不想跑，我會留在這里等著四郎。”

兩人不聽柳綿綿再說其他，將柳綿綿強行帶了下去，徐自華也笑著跟了去。

邦光跟著小廝進了后院，卻發現小廝將他往自己的住處領，不禁問道：“爹爹醒了，不是要見我嗎？”

小廝搔頭，想了會，道：“是小的忘了，只想著要讓您好好休息了。”

另一個小廝說道：“您看看您現在這副樣子。”說著，將手里的衣服給邦光披上了，嘆道：“您這個樣子，至于嗎？您這是在您難為您自己啊。”

邦光這才覺得身上冷，裹緊了衣服，不作任何回答，低頭走著。

到了父親的住處，邦光只看到丫鬟仆婦忙里忙外，老仆人石竹正引著大夫走出房門，后面跟著母親萬夫人，焦急的看著大夫，大夫則在細細叮囑。

邦光不由得停下腳步，他恍惚之間看到母親老了許多，明明之前并不是這樣，母親很愛裝扮自己，保養得宜，總是顯得比同齡人年輕許多，可現在看上去大不如從前。

父親暈倒，需要請大夫來診治，母親一夜之間蒼老許多——不都是因為自己嗎？

邦光內心畏懼，腳步放緩，頻頻回轉身子，想要逃走，卻被幾個小廝抱住，“您都到了這里了，不進去看看嗎？”

幾個小廝異口同聲，聲音響亮，吸引了萬夫人的目光。

見到兒子回來了，萬夫人顧不得在大夫身邊聆聽叮囑了，也不顧儀態，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兒子邦光身邊，一把扯住邦光，生怕兒子再跑了，“我的兒啊，你要到哪里去？”

萬夫人的呼喚聲也將眾多丫鬟仆婦引了過來，紛紛圍住邦光，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四郎你可不能再亂跑了！”

“是啊，夫人可擔心了。”

“哥兒大了，就要有個大了的樣子，怎能再讓我們跟著操心呢？”

邦光體力不支，聽到這樣一人一句話，越發覺得頭腦發暈，幾近昏倒，幾個小廝連忙從前后抱住邦光，邦光才沒有暈倒在地。

幾個小廝嚷道：“都快別說了，讓四郎好好休息休息。”

萬夫人忙道：“快送四郎回房休息。”手還是緊緊拉著兒子邦光，不肯放松。

邦光不肯回房，搖頭說道：“我要去看看父親。”

萬夫人忙道：“你父親沒事，已經醒了，只要多加休息就行——你父親的身體向來都很健壯，很少生病，倒是你的身子骨弱，需要多加調理。你游學回來，都瘦了許多了，今年的春闈咱們就不參加了，你留在家里，好好調理身子，快快活活的玩幾月，再去看書。”

邦光執意要去見父親，聲音很是虛弱，態度卻很堅決，掙扎著提高了音量，“我要去看看父親！”

老仆人石竹也送走了大夫，走到被丫環仆人團團圍住的邦光身邊，聲音蒼老沉重，對萬夫人說道：“讓四郎進去看看主公吧——主公也想見見四郎呢，說已經很久沒有和四郎說說話了。”

“可邦光的身體吃不消啊——”萬夫人擔心說道。

石竹語重心長，“只怕不讓四郎進去，四郎的身體才會吃不消，有些話，有些事，敞開說，才能解決。”

萬夫人不再阻攔，勉強同意讓邦光進去。

邦光跟著石竹，慢慢挪動沉重的步子，來到父親的床前，這個過程，他一直沒有抬頭，對于父親，他還是很畏懼，并且帶有羞愧的，他雖在哥嫂面前振振有詞，勉力維護自己和綿綿的愛情，可他也不傻，知道綿綿的身世為大多數人不容，他很艱難的才做了將綿綿帶來的決定。

哥嫂的話，他考慮過，日后會有人非議，他也明白，可此時此刻，他只想維護這份難能可貴的真情——他自覺以后再也不會遇上比綿綿更讓他怦然心動的人了。

在別人面前，他可以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在父親面前，他卻無力偽裝。

尤其是看到父親臥床閉眼，很是疲憊的樣子，內心有如針扎一般疼痛，他自責懊悔，但不知如何應對——這種心情猶如在波濤巨浪中沉思良策，身臨險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邦光只叫了一聲父親，就哽住了，說不出話來。

宋伯明并沒有睡去，聽到兒子呼喚，立馬抬起眼皮，看到果然是小兒子邦光立于床前，眼角慢慢滲出了淚水，牙關緊閉，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宋伯明笑了，小兒子邦光擔心父親的心情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還能稱之為一個好兒子。

邦光窺到父親的笑容，承受不住，低頭哭出了聲。

“我想到了你小的時候，也是這么站在我床前——那時候我喝酒喝得多了，你小小年紀不懂事，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在我床前站了整整一晚——對，那時候你的表情神態都與現在一樣，一樣啊。”宋伯明笑道，“你長大了，長高了，這些小心思，小動作卻沒有變，你仍然是我喜歡的那個小兒子邦光啊——”

“兒子不孝，讓爹爹生了如此大的氣——”邦光低頭說道。

宋伯明笑道：“生氣？是——我當然生氣！但那是剛才——剛才那一瞬間，我生氣了，那氣積聚于胸，像是要把我憋死——但現在，我不生氣了——我也想通了，各人都有各人的選擇，我不能代替你做選擇，你也不能替別人做選擇，所謂人生路萬千，是對也是錯——是有很多路，但仔細一看，似乎只有一條路——一條自己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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