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自有分析，這船是姐夫董鴻漸找來的，他事先不調查的嗎？他這么打一個人，還走南闖北多年，能不知道其中險惡與人情？必定是十分滿意這船，才定下的。

十分滿意的船出了問題，那么訂船的人當然也有問題。

但清光也理解父親現在不愿意聲張的表現，畢竟姐姐和光也在呢。

清光拉著父親的手，不斷叮囑，“反正啊，是不能坐那條船了，讓哥哥另外選吧。”

休息了一夜，次日本應繼續趕路，清光為了不乘坐那條船，又咋床上不起來，說一坐那艘船就頭暈，董鴻漸笑著解釋現在這時節上京的大都是貨船，不好找另外的船，

“那我們可以走旱路啊。”清光來了這么一句。

董鴻漸一笑，“旱路哪有水路快？誤了日期，朝廷會責罰與我。”

清光撫額，“那姐夫你先走，爹爹和姐姐留下來照顧我，等我好了，在一起上京看你。”

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大礙，需要這么多人照顧嗎？

董鴻漸微微一笑，“妹妹身子不好，那便留下來歇息，岳父大人留下來照看你也好，我和你姐姐也能放心，不然我們這一路啊，可真是不好說呢，你姐姐該怎樣擔心與你啊。”

清光咬了下嘴唇，清晰地說著自己的想法，“我想要姐姐也留下來。”

董鴻漸一怔，望著小妹妹清光，又看了看頷首不語的妻子和光，和光并沒有表露出任何看法，只是深沉的看著小妹妹。

“好吧，你們一家人在一起，也不會寂寞了，我，一個人走就是，以前的時候，我不就是一個人嗎？”董鴻漸笑笑。

和光道：“官人，我和你一起走，妹妹有爹爹照看就行了。”

董鴻漸一揮手，“你妹妹舍不得你走呢。”扔下這一句話，便離開了。

清光嗅到了不太對勁的感覺，董鴻漸對姐姐的態度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剛才連最起碼的姿態都懶得做，眼睛里滿是不耐煩。

“姐姐，你和姐夫到底出了什么事？”新婚之喜沒有體現在兩人之間，董鴻漸的細小的動作與不經意間的眼神，都讓清光覺得毛骨悚然，似乎這些都在暗暗契合著她的猜測。

和光發抖道：“他，他真是個怪人。”

聽到董鴻漸的腳步聲已經遠去，清光懶得偽裝，迅速爬起，目不轉睛的望著姐姐，“他是個怎樣的怪人？他是不是有目的？”

和光搖頭說道：“他就是個怪人，沒有什么目的吧——成親之后，他不理我，我去問他，他對我只是冷若冰霜，不理不睬，完全是對待……對待仇家的眼神，他瞪我，對我的好意總是置之不理，也不稱呼我，我倆就像是面對面的不認識的人——這教我以后怎么辦？”

“不能進京了！姐姐，你也不能跟他繼續做夫妻了——姐姐，我實話告訴你，這個人很有可能是來報仇的。”清光一本正經的說。

和光瞪圓了眼，“報仇？報什么仇？”

清光道：“我也不知道他來報什么仇的……反正他看不慣我們家……而且娶了你，也是他的陰謀，這樣他就能接近我們家，好將咱們家一網打盡。”

“這……”

門外傳來了咳嗽聲，清光與和光都停止了說話，清光繼續一臉病容的躺在床上。

進來的是爹爹與董鴻漸。

清光扭過臉去，也不知道剛才那番大膽的話，有沒有被聽去。

答案是顯而易見——被站在門外的爹爹與董鴻漸聽到了。

董鴻漸了然的說：“我說妹妹為何裝病，原因在這里——妹妹認為我不是個好人啊。也是，像我這樣出身的人，偏巧不巧的出現，又娶了嬌生慣養的小姐，十個人里有九個人會認為我是居心叵測，想要借助姻緣，改變出身——可我沒有別的心思。”

和光忙道：“你不用說這些話。”

董鴻漸眉目神情都有些陰郁，受了打擊似的，沉沉的說：“岳父大人也在這兒聽到小妹妹的話，我想，妹妹年紀小，有這樣的話了，那么別人也大多會有這樣的想法——就是娘子你，也會有所疑慮——我沒有故意針對娘子，也不是想要疏遠娘子——只因遇到喜事，我就忍不住思念我的爹爹——他沒過過好日子，什么都沒有，就去了——我想，他看到我今日的模樣，應當會高興。”

說了幾句，董鴻漸的眼睛就濕潤了。

和光心軟了，瞬間就很是理解丈夫的心情，原來丈夫冷落她是這個緣故。

清光不相信男人的眼淚——古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她想道，男兒若是有淚，說掉就掉，一定另有目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清光見董鴻漸眼淚一揮，解釋了一個疑問，索性大著膽子問道：“那船上那幾個帶刀的艄公是怎么回事？姐夫你難道沒有查查清楚？”

董鴻漸道：“妹妹果真是沒有坐過船——這江上來來往往的船很多，成群結隊，什么事情都會發生，艄公普遍帶刀，有的是為了防身，有的是為了方便撈魚殺魚，這難道有什么問題？”他的腦子轉的很快，馬上跟昨晚的事情聯系在了一起，“妹妹是不是看到船上艄公帶刀，所以才奔跑呼叫，又裝病的？妹妹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妹妹為何如此懷疑我？我不是壞人，我是你姐夫，也是宋家的一員，船上有我的岳父，還有我的妻子，還有我，出了事，我不也一樣在劫難逃？”董鴻漸忽然笑了。

宋伯明捻須笑道：“四丫頭還是年紀小，想的又多，才會出這些笑話。”

將她的擔心，與種種行為，都看做笑話了？清光很不服氣，又找不到任何辯駁的話，只能忍氣吞聲。

和光關切的說：“妹妹，你留下來，先治病……”

清光搖頭，道：“我要和姐姐，還有爹爹一起上京！”她非要看看這董鴻漸有什么花招。這時候說的天花亂墜，眼淚說來就來，她能看出來幾分了——姐姐和光真是陷得太深，憑她是發現不了端倪的，這董鴻漸為自己辯駁的話，著實蒼白無力。

在外人看來，他可不就是個攀附富貴的窮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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