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因為有了去年的前車之鑒，起得比平常時候要早的江若男，還是看到已經空了的另一側，下意識就有些慌，然后一看時間，還好還好。

她趕緊收拾好，起身就下去準備做早飯，陸父陸母也差不多起床了，劉春花也進了廚房幫著做早飯。

幾個孩子也跟著起床了，才吃過早飯呢，江若男就聽到了隔壁林家的吵鬧聲。

不只有大人的罵聲，間雜著還有小孩子的哭鬧聲。

“這是咋的啊？這大過年的還吵吵鬧鬧？”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昨天打了一天長牌，今兒正懶散著沒什么事兒做，劉春花一邊跟小閨女研究這針織，聽到隔壁的聲音，可不就正好來了興趣么？說著話就要出去看熱鬧。

“大過年的，你管人家那么多閑事兒干嘛？”陸成安看她抬腳往外走就立刻出聲喊住，大過年的別看熱鬧看著看著把自個兒牽扯進去了。

劉春花一看他那神色就明白了“行了行了，不去看總行了吧？”又摟過小寶，“我就在家陪我孫子玩兒！”

只不過，他們不想看熱鬧，不代表熱鬧就不會自動找上門啊！

僅僅片刻的功夫，小孩子嗚嗚的哭嚎聲就從隔壁越走越近，直接到了陸家院門。

“弟弟，回家去。”

“不回不回，我才不回去！我就要……”

小孩的哭鬧聲就在門口，而且是林建新要往陸家跑林春麗在拉著勸阻。

這下，就算是不想看熱鬧，也不能置身于外了。

都到了自家門口，孩子哭這么兇，都不看一眼，未免太沒有人情味兒。

“咋了咋了？”劉春花走出去的同時，江若男也已經聞聲出去了。

“快別哭了，進來阿姨給你糖吃。”她一邊輕聲安慰，林建新委屈的又掉了回金豆豆。

劉春花一個老太太，還是很喜歡小孩子的，看到眼前的情況，也很是心疼“對對對，建新啊，別哭了，進來奶奶給你吃糖。”

就連大寶三寶見狀都跑過來哄了幾句，才把林建新說得止住了哭聲。一行人又做到了堂屋里。

“瞧這小手冷的，快過來烤烤手。”

這種鄉下用的烤暖炭火爐，俗稱“灰兒缽缽”，顧名思義，里面裝的是沒有完全燒過的木炭，上面撒上一層灰，隨手提，烤暖更是方便得很。

摸到林建新在外面吹的冰冷的臉手，劉春花就連忙拉著小孩兒去烤暖。

江若男也打了熱水來給小孩兒把臉上的淚痕鼻涕都洗干凈了，小孩兒一張臉還是要哭不哭的，連被三寶嘲笑他哭起來跟小姑娘一樣他都沒有勁兒生氣反駁。

林春麗站在一邊不停勸著弟弟，小臉上帶著濃濃的不安和擔憂。

“你別鬧了，快點回家。”

“我才不回去挨打！”林建新一把把姐姐的手拂開。

林春麗“你不鬧不搶東西媽媽就不打你！”

“我就要，外婆寄給我的，是我的！”林建新十分生氣，小臉紅紅的。

兩姐弟還要爭吵，江若男上前一步，摸了摸林春麗的頭，知道這小姑娘是不想給他們家添麻煩，但鄰里鄰居的，這點小事還不算什么。

二妹也走過來，幾個小孩子嘰嘰喳喳，到底還是很快就沒讓他們再吵了。

沒過一會兒，那邊的吵鬧聲低了下來，陳素芬也過來找娃娃了。

“長本事了啊？兩條腿跑得夠快啊？”與面對江若男還能強擠出來的笑容不同，看到林建新，陳素芬就又沉下了臉，語氣里都是不滿，“你還不給我回去？大過年的就跟我鬧，皮子癢了是吧？”

她一邊暗罵，一邊伸手揪著林建新的胳膊就往外走。

剛剛還笑呵呵打了招呼的劉春花對陳素芬這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素芬兒啊，你輕點，好好跟娃娃說。”別稍不容易就動手。

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那是不會教育的人找的說法！真要全信了這句話，動不動就只曉得打，那才是個棒槌。好好的孩子都要給打壞了！

劉春花從來就沒有打過孩子，看到陳素芬這種粗魯恐嚇娃娃的模樣，這還是在別人家里呢！想著這些，就不免帶了些不喜。

陳素芬滿腦子都是自己家里那一攤事兒，男人不聽自己的話，兒子也不向著自己，越想就越生氣，哪里還顧得上看別人的臉色？

更何況，在她心里，反正他們也是很快就要搬出營區的，工作也基本落實了，跟陸振軍跟這營區里的人以后都不會有什么關系了，也沒必要管這些人怎么看了。

所以面對劉春花的勸解，她很是不耐煩“嬸子你不知道，這娃娃就是不聽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不給他一頂帽子，他就要上天了。看看，這還哭著鬧著跑出門來丟人現眼，真是——”

“本來就是我的帽子，外婆給我的帽子！”她的話還沒說完，被她拉著的林建新就跳著反駁了，看她伸手去拉就想往地上坐，“我不走我不走，你打我，我不跟你走，我不回家——”

“素芬兒，大過年的，還是……”

劉春花勸解的話全部淹沒在這對母子的撕扯中，母親罵罵咧咧，兒子踢腿蹬腳反抗，只有一旁的林春麗，手足無措，滿臉羞得通紅地站著。

這個時候的小女孩子，已經懂得一些羞恥觀了，就像現在這樣，看著在別人家里，母親和弟弟就那么僵持著，小姑娘羞的都快哭出來了。

江若男也是從小女孩子過來的，尤其是早熟的小女孩子，她還記得前世她也差不多這個年紀，母親和爺爺奶奶鬧翻，分家另過，有一次母親因為土地跟人吵架，對方就說母親忤逆不孝，當時她還在日記本里連拼音帶字的把這事兒寫了下來，無非就是發誓要努力學習，不能讓家里再這么窮——小孩子的自尊心和虛榮心，有時候比大人更甚。

因為他們更天真、單純，如同白紙一般，對于是是非非或許還不清楚，但已經有了一點隱約的雛形，對別人的眼光和看法，也是更加敏銳的。

她再度伸手摸了摸林春麗的腦袋，笑了笑，不想讓這女孩子感受到孤立無援站在這里的難堪。

而這短暫的功夫，陳素芬和林建新的紛爭也有了結果。

林建新再怎么撒潑耍賴往地下滾，身子也沒法滑不溜秋，先也不過是仗著還有劉春花這些長輩在，后來把陳素芬惹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在他屁股上揍了兩巴掌，把小孩打蒙了之后，就直接伸手一撈，把人抱出去。

幸好還記得跟陸家道個歉“真是不好意思，這大過年的，小崽子不聽話，我這就把他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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