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苑書房，燈光雖長夜發亮，但似乎沒有今夜亮得出彩。燭光點了三盞，公子鮮有如此，他平時都只點案牘前的一盞。

高興？算不上，知曉島主的野心不過是略微震驚了些。

“我知道她貪戀深，卻不知如此之大！”公子冷笑了一會兒，看了看靜默不語的洛意，笑問：“你不用跟他人匯報、商議嗎？還杵在這，是非要我給出丫頭不成？”

洛意面無表情，他的確是來換黛初的。若非如此，他不會來這么快，也不會說得那么清楚，一點保留都沒有。

島主私自開飲血花山，又定制龍袍，這兩點就足以公子出手、浮云殿定罪。不過，現在只是知曉，沒有確切證據的時候還不能沖動。

“你是個好用的人，可也太危險，我不敢將丫頭放在你身邊。她在我這，還挺安全舒心呢！”公子見洛意皺眉不語，補充了句：“楓紅也同意，你可懂？”

洛意怔了怔，明白了過來，原來他們都知道了！

身世，這一點無法反駁、不能改變，可也是它最令人頭疼。洛意很早就知道公子為何會被浮云殿忌憚，也知道往生宅的紅花紅煙是怎么回事，聯系起黛初的身份、楓紅的言行，那他們四人便是同盟同族。

如此，洛意該拿什么理由帶黛初走？

從未想過如此，洛意恨起了自己的身份，也嫉妒起公子的身份來。這還是第一次，洛意第一次嫉妒別人！

“她們是一個族氏，那多得是信任和親密，可我呢？越往后，誰的秘密都藏不住，我該如何面對她？”

公子看了一眼出神的洛意，見他那憂郁的神色便愣住了，這雙眼睛憂涼起來還真的有種相似感……

一貫，洛意冷冰冰、毫無神色，他的風格、言行皆不像公子。不過，一出神、一動情、一悲涼，那簡直是復制過來的模樣。

眼睛，太像了！

像到公子見了洛意悲傷，覺得像是看見鏡子中的自己難受，心中竟生了憐惜……

“她的確想回小院了，那你就送她回去吧！”公子側過身去，借著那方的燈光看書，強行壓住內心的浮亂。“距離產生美，讓我的丫頭多思念我幾天！”

洛意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神色復雜地看了公子一眼。轉身出去，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恨不得直接沖到黛初房間，這些天可讓他好好體會了一下相思疾苦！

本以為，人間至情還可因理智平衡，大腦能控制一切言行。遇到黛初之后，他才發現一切都是認識太淺，感情那是那么容易被人壓制的？不壓制人，不左右人，這已經算是溫良的感情了，還能祈求它平靜、淡薄？

嘭——

不知怎么開了門，那般大的聲響該是手腳并用。

黛初怔了一下，停了筆，她正在畫洛意。這些天，她每每想他都只能靠作畫排解愁思，將情感融入筆墨才是最安靜的抒發。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兩人都愣了許久。

“你…你怎么來了？”

這話，洛意聽著有些心酸，甚至有些生氣，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積攢了許多酸水和怒意。

“你不知道自己住哪了，還不知道我是誰了嗎？”洛意閃身來到桌前，將黛初的手緊緊拉住，“跟我走！”

黛初將筆放下，雙手拖住洛意。“等一下，這里還沒收拾呢！”

“收拾什么收……”洛意移了目光，發現桌上每張紙上的人都是他，心中一緊再也說不出話來。

黛初咬唇忍笑，將畫紙疊好，全都揣入洛意的懷里。隨后，她收拾了屋里的東西，再問洛意來的緣由和帶她走的方法。

“走就是了，哪那么多廢話！”

“公子同意了？”

“你事事都要聽他的嗎？”

“你這個人怎么說生氣就生氣，現在跟個矯情做作的女孩子似的，要我充當什么角色？”黛初打量了洛意一番，心中也是同他一樣歡喜、表面也是同他一樣冷漠。

有些情緒，忍不住；有些言行，更是像另一個人指控，不由得自己。

“你跟不跟我走？”

“理由！”

“需要什么理由？”洛意像一頭野獸，撲在黛初身上。“你要是不走，我就在他的地盤宣誓主權；你要是知道自己是誰、我是誰，就趕緊跟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黛初嘖嘖生嘆，將洛意推開，邊走邊說：“有些人怕是瘋了，出去后我再跟你計較！”

出雪苑，還算順利，開門的青魑尤為熱情。

走在路上，兩人已經有爭吵之勢；回到小院，大吵大鬧誰也攔不住。

吵架，許是愛情驅使下常規的產物，效果好壞、美妙程度因人而異。

洛意和黛初，這一次吵架是不吵不快型，兩人內心積壓許久、許多，好的壞的一并爆發出來才能得到最好的宣泄。

“長久未見，你連個信都不肯帶給我，整天在雪苑吃好喝好睡好，可理會過我？”

“我怎么帶信、傳信，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不都是大事嗎？我若糾纏，要是被你當成絆腳石怎么辦？我說了要體貼大度，就一定會做到！”

“你怎么可能干預不到我？不是為了換你出來，我會這樣急匆匆去找公子？你現在還不明白嗎？你存在我的心中，不管你干什么都干預得到我。就這樣了，你為什么不做愛恨自由的人呢？”

“可我怎么出雪苑？他們將我看得很緊！你不用我，他們要用，我是個很重要的棋子！”

“你是不是傻？”洛意捏了捏黛初的臉，“還有人自愿做棋子的嗎？你是我的人，不是誰的棋子！”

黛初嘆了口氣，恢復正經。“可我是他們的族主啊！”

“我都知道了，這的確很麻煩！”洛意將黛初抱在懷里，安慰道：“不過，你不想做的沒人能逼你，我始終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活著！”

“可我現在似乎更偏向站這邊……”

“你有陣營了？”洛意很是震驚，又很無奈。

“你不也有嗎？”黛初心中郁結，低聲說：“目前，對付島主是我們兩方陣營的共同。可以后，我覺得你我會成為——”

“別亂想！”洛意堵住黛初的嘴，輕聲說：“那是陣營問題，不是你我。你和我、我和你，永遠不會成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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