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打坐的一條腿，慣性地作勢要起，“還是去捉妖么？”

只是，今日她的心情格外的不好。

彌生大師手捻佛珠，“嗯。”

她抬眸，“臭和尚，捉妖可以，你也可以隨便折磨我。”畢竟她似乎已經習慣被揍了，“但是，好妖你不許捉！”

她少說也跟著臭和尚捉妖快半個月了，愈發覺得臭和尚是為了捉妖而捉妖。無論好妖壞妖，只要是會說話、有靈性、有妖氣的妖精，都會被他收入千妖塔中。

彌生大師反問：“妖就是妖！何為好妖？貧僧愿意度化它們，是它們幾世也修不來的福氣。孽畜，你懂什么？”

又是福氣！這個臭和尚怎么如此自戀？

若兮忍不住，將近日來聽煩的話，脫口而出：“冥頑不靈！”

她個人認為臭和尚才是真正的冥頑不靈。

彌生大師一怔后，大怒，“孽畜，你說什么？”

若兮看著彌生大師轉怒，想要生吞了她的表情，條件反射地抖了下肩。

可是，一旦她想起近日來彌生大師所抓的妖怪，其中不乏很多老實本分的好妖。

又想到他們同自己一樣，都被這個臭和尚囚在塔中備受折磨。

她氣就不打一處來，于是叉腰道：“臭和尚，我說你：冥！頑！不靈！”

然后，刻意跳遠道：“人有好壞之分，比如佛祖和你。那妖肯定也有好壞之分啊！比如……”

若兮回憶幾瞬，舉不上例子，只好改口道：“你知不知道你捉的妖怪，十個有九個都是好的？”她也算是其中的一個。

彌生大師努力克制自己，“孽畜，貧僧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那個……”

若兮害怕地退了兩步，看到彌生大師微微舒展的濃眉。

反是一笑，“臭和尚，你冥頑不靈還不讓人說了嗎？”

“你這孽畜！”

彌生大師生平第一次氣得手抖，他只覺得氣血上涌，雙眉旁的青筋狂跳。

他的雙手中運起伏妖掌，狂風順勢從塔外鉆入，僧袍大張。

“哐哐哐”發出四掌，唯獨落空了一掌。

若兮感到胸口的木頭好似就要裂開了，那一種撕裂感不同于以往，像是有人在她撕裂的縫隙中平添了一把火，一種疼痛欲裂又置于大火中的灼燒感壓得她喘不上氣。

這個臭和尚，竟然如此狠毒！三掌故意連擊她胸口的同一處地方。

若兮掙扎著要站起，卻在悶哼一聲后，轟然倒地，旋即昏死過去。

彌生大師走近若兮，仔細翻看若兮方才受掌的地方，膚白如雪，與平時無異。

他的眸中多了股探究的意味。

伏妖掌就算是普通的火焰，想這孽畜被他囚禁以來，也承受了許多，按理來說，一塊木頭早就該化為灰燼了。

她怎么還會活著？

半晌，彌生大師像是想通了什么。

他滿意地點頭，對著無意識的若兮，自語：“阿彌陀佛，孽畜，碰到貧僧是你的造化！”

無論怎樣，如此可供修佛的靈物，如若不是遇見了他，縱使歷經千萬年想必都會如滄海一粟，渺如螻蟻。

想著，彌生大師便就地打坐，一手輕捻持佛珠，一手立于胸前。

閉眸，口中微動，誦出大悲咒。

一個時辰后。

若兮鬧騰了半天，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被彌生大師干脆利落地收入金缽中，帶到了青岡村。

“大師，求求您救救我們啊！”

賈伯拖著渾身烏黑又顯青紫的身子，領著一眾人跪地，叩首。

彌生大師遙望朝著他跪拜的數十位村民，捋了捋胡子，點頭，“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請起，降妖除魔本就是貧僧的職責所在。”

賈伯立刻起身，虛浮的身子向前奔去，再次跪地，蒼老的臉上盡是淚珠，“大師啊！你快看看我，還能活嗎？”

他可是親眼看到，和他一樣的好幾個人，不出十日都口吐白沫死去了。

他還有兩日的時間啊！

彌生大師這才注意到，眼前的村民至少有三分之一面色發青，身上露出的肌膚烏黑得像是被煙熏火燎過的鍋底。

他不由大駭，盤腿打坐，口中念訣。

青岡村的村民，手心攥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仔細盯著彌生大師的一舉一動。

半晌，他嘆氣，睜眼。

“這四周并無妖氣！你們又怎會中毒？”

此話一出，人群中當有一人急火攻心，加快了毒素漫延，口吐白沫，歸了西天。

四周頓時亂作一團。

賈伯俯在地上，焦急地央求道：“大師，求你，救救我們！救救我！我們也找過很多大夫，都說不是中毒啊！所以……才找大師您啊！”

村民再次跟著俯首，懇求。

一身材強壯的壯年男子，哽咽道：“是啊，求求大師，我還不想死啊！”

另一消瘦的男子，哭道：“我也不想死啊！”

“大師……大師”

與賈伯差不多老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跪著挪向彌生大師，“大師……救救我……”

“大師……”

彌生大師張口，想要問一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奈何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四周全都是久久不斷的求救聲。

他伸出的手又下意識地收了回去，只是閉目打坐冥想。

幾日來，青岡村至少也死去了五余人。隨著他們的中毒又死去，青岡村的村民焦灼地不只一次地求過醫，可是，卻都被視為與病癥無關，并且此毒無解。

他們這才會想到找彌生大師求救，可是怎么會沒有妖氣？

沒有妖怪害他們的話……他們都會死嗎？

忽地，身旁又有兩人接連死去，癥狀皆為面青膚黑，口中白沫橫飛。

四下的人群，再也待不住。

“啊！”

“啊啊！”

小小的青岡村尖叫聲、痛哭聲此起彼伏。

僅存的希望斷了……

死亡將臨的恐懼感，就能輕易地將他們壓垮。

哭聲足以震天。

片晌之后。

彌生大師這才飛身而起，掏出金缽，在人群中一甩。

“各位施主，稍安勿躁！”

金缽倒立，佛光流出。

村民這才漸漸安靜下來，抬眼看向空中照射在他們身上，金黃溫暖的佛光。

是救世的仙人下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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