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跌跌撞撞上了車，一路上都沒說話。最后路國強悔恨地說：“早知道，咱們就聽卿卿的話，去京城住了，現在也不會這么著急。你說這要是耽誤了功夫，見不到她最后一面……”

“別說了……”楊秀英老淚縱橫，心如刀絞。這種快要失去女兒的痛苦，她已經是第二次嘗到了。

當初算命的說，她閨女可能不是原來的閨女了，她心里也有數，即便跟路卿卿沒挑明，兩個人也都心照不宣。

可她始終認為，這個卿卿就是她的老丫頭，還是她的女兒，畢竟這么多年，卿卿也一直沒有離開他們，孝順著他們。

就算心里知道不是，可她也不愿意去想。畢竟有這個人在，女兒就在。

現在，這個人也要離開了，她知道，自己是真真正正的要失去這個女兒了。

老兩口一來，別人都出去了，把地方留給了他們。論傷心難過，在場的沒有不難過的，若加個“最”字，那肯定是當父母的。

老兩口撲在床前，淚流滿面。

路卿卿張了張嘴，那一聲“爸媽”始終沒有叫出口。曾經她叫了無數次，是替姑奶奶叫的，也是替自己叫的。

他們把她當成了女兒的寄托，她也把他們當成了父母的寄托。起碼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

只是現在，她不再是姑奶奶了，這個身體已經拋棄她了，她不想在最后的時候，還要冒充別人。

最終，路卿卿也沒有叫出，只是對著楊秀英說：“我要走了，我早該走的，別難過。”

“我知道……知道……”楊秀英哭著點頭，“丫頭，這些年，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包含了太多太多。

路卿卿明白，微微一笑，“不辛苦，我很樂意的。”

她覺得自己現在說話有點費勁，估摸著時間也所剩無幾了吧！

說實話，能挺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當初醫生判定她能活三個月，現在已經超過了，她知足了。

“喬喬……”路卿卿目光看向喬聿。

喬聿趕緊過來，挨著老太太蹲在床邊。“我在呢。”

路卿卿迷蒙著雙眼，不舍地望著他，想要把他的樣子牢牢記住，這么多年了，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豐神俊朗，只是太可憐了。

“喬喬，記住你的話，我死后，你要好好活著。”

“我記住了。”喬聿握住她的手，貼在臉頰上，“卿卿，我有一句話要問你。”

他忍住眼淚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你到底從哪里來的？告訴我好不好？”

路卿卿愣了一下，其實她也清楚，喬聿恐怕早知道她的來歷，只是從來都沒有問過，現在問了，也不奇怪。

路卿卿笑了一下，唇邊流下一抹紅線，聲音也極輕：“喬喬，你好好活著，將來你會見到我的，我原來也叫卿卿，記住了。其實……我是路直的……”

“女兒”兩個字還沒說出來，路卿卿嘴角的血就涌了出來，鼻子也在流血，人昏了過去。

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路卿卿在省城醫院去世。岳千峰來晚一步，沒能跟她說上一句臨別的話語，為此痛悔半生。№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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