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玨一字一句的說道。

他的聲音徹底擊碎了江正堂最后的幻想。

他不想和離。

到了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想和離。

一旦和離，就坐實了，他對冉氏做下的那些罪孽。

如果能夠留下冉氏，昨日在藥師會發生的那些事，時間長了，最后就會成為一場鬧劇。

“你昨日不是這樣說的。”江正堂問冉玨。

冉玨一揮手，“我說過，妹妹愿意和你過日子，我一個外人不好多說什么，如今她不愿意和你過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江老太太聽了，喜從中來，“正堂，由得她去，她既要和離，就讓她去。”

江正堂恨不得捂住了江老太太的嘴。

今日之事正好趁了江老太太的心。

只有程蘭心靜靜的看著。

她心底卻有點失落。

江冉答應了說幫她嫁進徐家，如今看來，似乎就是哄著她玩罷了。

程蘭心本來不太相信江冉，這會子真覺得沒希望了，又特別低落。

一時間，各懷心機。

只有江正堂正尋機挽留，冉氏只是執意合離。

江懷義以長輩的身份勸和，“侄媳婦，你看你和正堂夫妻十幾載，就連冉丫頭也到了出閣的年紀，你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要為了孩子著想，這事，你先考慮幾日，若還要和離，我們再行商議。”

冉氏心知和離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便淡淡的說道，“就是為了冉冉，我才不想繼續過這樣的日子了。今日看在叔父的份上，便過兩日再行商議。不過我想說的是，不管再過幾天，和離的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更改了。”

冉氏這樣的心平氣和，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歇斯揭底，江正堂知道，和離之事已經沒有半分的回旋余地了。

他半攤著坐在了座位上。

心里泄了氣一樣。

盼了這么久，長生已經名正言順的成為了他的弟子，只等著正式的記在江家族譜之上，他就可以把江氏針法全部傳授給他。

如今，已經到了這一步，他竟然一點點的喜悅也沒有。

他看著江冉。

女兒從來就沒想過和他學醫吧，她那般費盡心思想要參與比試，不過是為了給他致命一擊吧！

涉及到和離之事。

拜師宴席已經繼續不下去了。

大家陸陸續續走了。

只有林氏走之前，拉著冉氏抹了抹眼淚，想要說出幾句寬慰的話，偏偏嘴笨。

冉氏說了一句，“多謝弟妹。”

人散的差不多了。

江冉扶了冉氏準備告退。

江正堂終于說道，“冉冉，你留下來，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方才還是熱熱鬧鬧，一下子就冷冷清清了。

江冉靜靜的站在那里。

只是抬著頭看著父親。

兩父女對峙著。

江冉沒有說話。

江正堂一開口，連聲音都蒼老了半截。

“如今，你遂意了吧！”

江冉只是波弄著手臂上的一只翠玉鐲子，靜靜的說，“父親不是也遂意了嗎我答應過父親，不會說出長生的身世，也說過允許孔氏進門，如今我的承諾都已經兌現，以后父親可以名正言順的教長生醫術，大家各安天命，不是很好嗎？”

江正堂氣結，終于忍不住爆發，“冉冉，你娘親一向疼你，最是聽你的話，你敢說，不是你一步一步的引著你娘親跟我和離的嗎？”

江冉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她抬起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唇邊的笑意越來越冷，眼中卻沒有一絲的笑意，“父親這話實在叫人心寒，當初您減了娘親的藥方的時候，當初您哄著娘親吃那些寒涼之物的時候，當初您故意暗示娘親，只是打算招長生為婿的時候，您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您沒想過吧！”

江冉的話，讓江正堂徹底心涼，原來如此，“你早就知道了，卻不動聲色，步步為營，”

他哈哈大笑，“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女兒竟然恨我如此，也從來不知道我的女兒為了報復，這般隱忍。”

江冉想起往事，眼底涌現出一絲淚意，她的確是步步為營，為了改變母親的命運，她從不敢掉以輕心，還好，如今，娘親已經徹底新生。

她的一切算計都沒有白費。

這一生，她沒有和長生產生半分瓜葛。

她也奪回了母親的部分嫁妝，雖然只有一部分，已經足夠她和娘親過日子了。

她還救回了母親的性命。

大家只看到她百般算計，可是，沒人知道，這一路，她每一步走的有多辛苦。

兩行淚水緩緩的留下，兩頰一片冰涼。

江冉回過神來。

哭，是懦弱的表現。

她拿起一方帕子，輕輕的擦拭。

然后恢復了神色。

“不應該恨嗎？父親明明知道長生是您和孔氏的兒子，還是任由我和娘親誤會，父親當時置我于何地？”

江冉話音未落。

只聽得一個啪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她轉過頭去。

只見長生一臉驚訝的站在門外。

地上的藥箱散落了一地。

江正堂大驚，剛剛發生的這些事，他已經忘了，今天本是拜師之日，他辦了宴席，既為了收徒，也是私心里想讓長生順便和江家各位族人好好的認識一下。

沒想到冉氏提出和離，中斷了宴席。

他已經全然忘記了這一茬子事。

他本來準備找一個更好的時機和長安說起這事的，沒想到竟然撞上了最差的時機。

“長生。”江正堂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江冉對上長生的眼眸，那雙眼眸之中，全是詫異和傷痛。

不知為何，江冉想起那一世，她以妹妹的身份，前去拜會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神色。

他和她終究都是受害者啊。

江冉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轉過頭來。

江正堂只覺得十分的無力，他張開嘴，“你”

無論是對著江冉還是對著長生，他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一刻，江正堂只覺得自己失敗。

江冉已經后退一步，“忘了告訴父親，東西街兩家的鋪子我已經轉出去了，父親提前做好準備，沒怪女兒不曾提醒您。”

江正堂大驚，“你說什么？”

江冉不想再說，“女兒先行告退了。”

她走到長生的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聽他沙啞著嗓子，“所以，你是我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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