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了晚間，天色有些涼了，現在又閑了下來，就覺得身子有些發涼。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衣服上滿是污漬，搭在身上，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衣服繼續治病，對病患也不利。

“姑娘，我們回去換個衣服吧！”

白芷小聲的提議道。

江冉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如今十幾個病人，就這么幾個大夫，還要輪流守著。

最主要的是，其中多數都是經她的手醫治的，若是等會出現狀況，這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個時辰，說不定，就是一條人命。

江冉搖了搖頭，“你去找那些衙役問問，有沒有家屬帶了多余的衣物，借我一套，這衣服肯定是要換的，不然這污漬對于病患的傷勢也是不利。”

白芷連忙去了。

很快就來了一個衙役，也是二十左右的年紀，抓了抓頭，“是我們疏忽了，郡主稍等片刻，我家中妹子和郡主身量差不多，我這就去拿。”

江冉還沒有回答。

就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不必了，你下去忙吧！”

那衙役連忙下去了。

江冉回過頭，看見慕容羽披星戴月的站在她的后方。

手里拿著一個包袱。

正含著笑看著她。

一個包袱遞到江冉的手中，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淺粉色的衣服，已經看不出顏色，頭發早就挽成了發髻，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狼狽，不由得心疼不已。

聲音越發的柔和，“去把這衣服換了吧！”

江冉抬起頭，看著慕容羽。

“這衣服？”江冉有些疑惑。

然后壓下去疑惑，說道，“謝謝你。”

慕容羽挑眉，笑容越發的輕柔，“我倒是想親自替你準備，不過你放心，這些不是我準備的，這是你舅母親自送來的。”

江冉這才發現他手里拿著一個食盒。

慕容羽說道，“還有這食盒，快去換了衣物，過來吃飯。”

江冉聲音透著一絲異樣，只是低著聲問道，“舅母人呢？”

慕容羽說道，“已經走了，她說了，明天一日三餐都親自給你送過來，讓你不要心疼衣服，這染了血跡的衣衫不用了。”

他沒有說的是，其實這些東西，是他去了冉家一趟，找冉家人拿的。

馬氏倒是真心想要給江冉送東西，但是苦于沒有門路，正好慕容羽上門，便悉心的準備了一切。

黑夜之中，江冉的臉有些發紅，“你先去忙你的吧，這里不用你管了。”

慕容羽十分的無奈，“這里不比廣陵，都是男子，你去車上清換衣服，我守在馬車外面，去吧。”

今日雖然搭了不少帳篷，不過都住滿了傷患。

好在江冉的車馬停在曠地上。

白芷連忙打了一盆水過去，江冉仔細的收拾了一遍，這才下車，慕容羽正坐在篝火前。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才微微的側過頭。

江冉的頭發也是清洗過了，濕噠噠的垂在腦后。

此時的江冉帶著一股清新淡雅的氣息。

地上撲了兩個毛墊子，留了一個給江冉。

江冉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

白芷端了飯菜過來，“姑娘，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你在這邊吃，幾位大夫便不等你了。”

白芷要了一方小小的桌子。

擺好了飯菜。

江冉詢問道，“你吃了嗎？”

慕容羽說道，“我回了一趟曾家，已經吃過了。”

江冉端著手底的飯碗，他坐在一旁看著，總覺得有些怪異。

“你，不去睡覺嗎？”

慕容羽知道她有些不習慣，可是他不想走。

人生過的一天是一天，以后，也找不到這樣光明正大的機會，可以這樣毫不顧忌的守在她身邊。

他側過身，撥弄著火堆，自動忽視掉她的情緒，“我記得，你這位舅母對你和冉太太頗有微詞，怎么現在對你這般上心？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冉看了他一眼，微微的有些無奈，他不想走，就隨他吧，反正她走的也不是什么淑女路線，當下按住別別扭扭的心情。

她嚼了飯菜，然后說道，“哪有你說的這樣厲害？”

慕容羽笑了，“我過來有一會了，聽說，這才一日，這幾個大夫已經對你心服口服了，沒想到，你雖是生為女子，可是卻叫男子還有羞愧三分。”

江冉干笑兩聲，“你再夸下去，我就趕你走了。”

慕容羽聞言，方才爽朗一笑，果然不再言語。

馬氏準備的頗為豐盛，三層食盒，五樣精致的菜肴，有葷有素有湯，最上面的那一層，擺了四樣點心。

江冉已經餓過頭了，今天一整日見的都是些血腥，此時也是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米飯，就不肯再吃了。

白芷將飯食收走了之后，江冉方才問道，“消息傳出去了嗎？”

慕容羽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她說道，“嗯，我已經回府，請外祖母寫下折子上奏，這一次不比瘟疫，瘟疫之事，我們除非人證物證具在，才能定下貴妃的罪。而這一次，祭祀天壇倒塌，這傷亡之下，牽扯的是一整條貪污線，除非是父皇不想查，只要是查，絕對不可能查不出來。”

江冉這才落下心來，“這樣一來，至少這田博文再也無法逃脫。”

她測過頭，看著他。

他的眉宇之間并沒有放松，只是微微的蹙起，隱隱含著憂慮。

“你為何這般憂慮？可是擔心這些死傷民眾？”江冉柔聲問道。

慕容羽點點頭，片刻，又搖了搖頭，“是，也不是。只是，經歷了這些事，覺得這世間上最可怕的就是這人心。”

這話，江冉也是深以為然。

從前的她，只看得到父親為了一個小小的目的不折手斷，只看得到程蘭心的爭風吃醋，只看到祖母的含槍夾棒。

如今的她走出宅院，雖然看得到海闊天空，可是也看到了更多的陰謀詭計。

有人為了權勢，有人為了錢財，將這萬千百姓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

或許在他們眼里，千百條性命也是算不了什么，更何況只是這樣區區的幾十條性命。

可是對于這些受害的人來說，一條命就是一生，就是家破人亡的慘痛。

江冉看向了那一片廢墟。

眼中迷漫著一股揮之不散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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