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宮里的午門全部敞開。守門的士兵整齊站成兩排，脊背挺直，目光警惕而戒備。

似乎，只要是一只蒼蠅飛過，沒有經過允許，便會亂刀砍死。

一陣齊整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一隊大約二百人左右的護衛隊走了過來。

出了午門口，便整齊地站在原地待命。

養居殿門口，皇上身穿明黃色的九爪蟠龍的龍袍，頭戴冠冕，面色嚴肅，目光炯炯地盯著跪在臺階下面文武百官。

欽天監的官員對著皇上躬身一禮，“陛下，時辰已到，四皇子可以啟程了。”

“嗯！”皇上淡淡地應了一聲，威嚴的目光中透著一絲不舍。

“陛下！”崔元收了抱著拂塵，弓著身子，輕聲提醒道。

皇上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輕輕地點了點頭。

崔元朝身邊的小太監點點頭，那小太監十分機靈地跑開了。

莫問穿著一件暗紫色的蟠龍皇子袍，寬大的袖子隨風擺動，襯得整個身形更加消瘦，似乎一陣風都能將其吹跑了一般。

看著他一步步走來，這滿朝的文武百官還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不過，也不愧為是皇家里的孩子，且不說那周身的氣度，就光是那行走之間，便如同仙氣繚繞一般。

對，就是仙氣繚繞！

若不是如此，怎么會看不清四皇子的長相呢？

莫問對著皇上躬身一禮，然后跪在蒲團上，雙手拱起，“父皇，兒臣來像您辭別。愿父皇保重龍體，等著兒臣歸來。”

短短的幾句話，說的皇上熱淚盈眶的。

他用力地抿了抿嘴唇，逼回眼底的淚花兒，欣慰地說道：“好，好，父皇等你回來。”

莫問心里清楚，皇上的這份激動不是對著自己，而是對著養在宮外的那位四皇子的。

可是他的心里還是一陣莫名的觸動，聲音哽咽地說道：“父皇，兒臣回來后，給您待當地的小玩意兒，供您解悶兒。”

“好，好！”也許是皇上被莫問的這句話感動了，低聲囑咐道，“宮外不比宮里，千萬注意身子，別委屈了自己。”

莫問嬉笑道：“父皇，您把御廚都給兒臣帶上了。如此周到的安排，兒臣怎么會委屈呢？”

“呵呵，到底是個孩子。”皇上爽朗的笑聲沖散了這離別的氣氛，“行了，出了這宮門，也別光顧著游山玩水。

巡查過后，便早些回來。”

“是，父皇，兒臣知道了！”莫問十分爽快地答應著。

如同一個即將出門游山玩水的孩子，躍躍欲試的樣子。

皇上眼角的余光掃到欽天監的人欲言又止的樣子，低聲吩咐道：“時辰到了，啟程吧。”

“父皇，您多保重！”莫問再次叩首說道。

“行了，行了，去吧，去吧。”皇上免得不舍，卻又不得不放行。

莫問剛站起身來，又跪了下去，“父皇，此去山高水遠，蘇嬤嬤年事已高，近來又偶感風寒。所以，兒臣想讓她留在宮里。還希望父皇恩準。”

皇上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意味不明之色，沉吟了一下，說道：“蘇嬤嬤是你的奶嬤嬤，一直伺候在你身邊。

朕擔心，換了別人，你不習慣。尤其是，你這是去巡查，不是在宮里。”

莫問垂下眼簾，不接他的茬兒。

皇上老謀深算，若真這么好心的話，就不會讓崔元一次又一次暗示了。

再者說了，只有這樣，才會讓他們母子更平安。

莫問笑著說道：“父皇，兒臣知道您心疼兒臣，可正因為蘇嬤嬤一直跟在兒臣的身邊。

這份情分才是不同的。所以，兒臣求父皇成全。”

皇上無奈地嘆了口氣，故作無奈地說道：“好吧，朕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兒臣多謝皇上！”莫問笑著向皇上拜謝。

辰時一過，護衛隊隊長平大人高坐在馬上，抬手一揮，“出發！”

話音一落，整個隊伍浩浩蕩蕩地啟程。

護衛隊幾百人，再加上宮女，嬤嬤，太監，廚子等人，足足千人的隊伍，愣是一點雜亂的聲響都沒有。

莫問抬手挑開車簾的一角，轉頭看著馬車緩緩地駛出皇城，離開這個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他的目光從宏偉的大門，轉向了旁邊的城墻。

雖然，他看不清楚，可他知道，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看著他。

他猜，她的心里現在一定很不安，她的眼睛里一定蓄滿了淚水。

想起了他們母子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前途未卜的將來，他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同時，眼睛里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堅定。

握著簾角的手，也更加用力！

蘇嬤嬤站在城墻上，遠遠地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越走越遠。

心里也空蕩蕩的。

她和莫問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都說分別是為了下次的相聚，而他們母子二人，這次分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團聚。

她眼尖地看到莫問車攆上的簾子被挑開了一角，這孩子，不會是哭鼻子了吧？

這一想，她自己的眼淚卻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嬤嬤，這里風大，您的身子還沒有好利索，還是回去吧。”小宮女生低聲勸道。

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蘇嬤嬤落淚這件事情被人看到了。

在宮里，可是最忌諱流眼淚的。

蘇嬤嬤低聲說道：“沒事，我再看一會兒。”

“可是，您的身子”小宮女低聲提醒道。

蘇嬤嬤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兒，“我心里有數的。”

您有數便好！

小宮女默默地退到一邊，靜靜地陪在那里。

浩浩蕩蕩的巡查隊伍，越走越遠，直到變成了小黑點，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蘇嬤嬤才扶著小宮女的手，緩緩地走下了城樓。

“皇上，這里風大，老奴還是陪您下去吧。”城樓的另一側，皇上面色平靜地站在那里。

像是看著遠行的隊伍，又像是什么都沒有看到。

崔元眼睛里閃過一絲無奈，只好退開一步，靜靜地陪在一邊。

就在他以為皇上還要再站上一段時間時，就聽皇上淡淡地說道：“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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