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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長訣-浣紗自苧羅(8)
更新時間:2019-08-26  作者: 含朝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山河不長訣 | 含朝 | 含朝 | 山河不長訣 
正文如下:
浣紗自苧羅(8)

云貴妃道,

“住持遁入空門,卻仍舊受世俗所擾,不得不出現在鬧市街頭,在鬧市中敲鐘念經,這是住持所愿嗎?”

住持雙手合十,道,

“境由心生,大隱隱于市,縱使是在鬧市中,只要心無旁騖,一樣可修得正道。施主為何非要攪起波瀾,而不能似貧僧這般淡泊無波?這冤冤相報,受擾的終究是自己。”

云貴妃卻笑,

“生老病,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全都已經經歷了一遍,我早已死在愛別離的那一日,如今的我不是人,而是厲鬼,只怕住持也渡化不了我身上的濁氣。”

云貴妃笑,眼底卻燃起火光,

“苦海回身,早悟蘭因,誰不想?”

她一雙漆黑的眸冷色驟明。

“我偏要起婆娑、熾艷火、自廢墮、閑骨格、永葬荒墟、剜心截舌、獨吞絮果。”

住持長嘆道,

“施主再這般下去,只怕是會面對難以承擔的后果。只是貧僧已無法引導施主從善如流,施主萬自珍重。”

云貴妃道,

“多謝住持指點,來日若化成冤魂,還盼住持能念段經,超化我的怨魂。”

云貴妃看向在不遠處被御林軍攔住的百姓們,那些猙獰,厭惡,兇悍的表情落入她眸中。

她垂眸,緩緩再睜眼時,她又是那個煙視媚行的云貴妃。

關無忘將茶杯推到左晉面前,

“如今入了翰林院,有何感覺?”

左晉道,

“有什么感覺?不過是覺得荒唐罷了,當年我參加科舉,考中二甲第一,但那一屆科舉,只有我一個人沒有被授官,哪怕是個芝麻小官,亦未有。”

“說到底,元帝忌憚三公,有意識架空三公權利,我祖父是御史,元帝自然不希望御史之家鐘鳴鼎盛下去,我父親已經遭受過打壓,不會再有什么大氣候,而這一輩的男丁只有我一個人,只要打壓了我,左家未來就沒有出頭之日了。”

左晉一向溫和的面容此刻有些冷冽,笑亦帶著幾分冷意,

“正正經經考科舉,高中之后不得授官,如今借著救了一個妃子的恩名,竟然直接進了翰林院做編修,這難道不可笑嗎?”

關無忘道,

“作為一個皇帝,不想著勤政愛民,反而只想著要打壓權利大的三公和其他官員侯爵,從所有掌權者的手里奪過權利,掌握在自己手中,為此,不惜剿滅忠臣,血染朝堂,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

關無忘放下茶杯,

“如此,要朝堂有何用?不若全部遣散,坐他至高無上的皇位,無人與他爭,無人與他搶,這不是更好?”

左晉道,

“縱使元帝早已極想剿滅三公,與三公為仇,只怕知道這三公全然背叛的消息,也會瘋了。”

關無忘滿不在意地笑笑,

“不是皇帝選擇朝臣與萬民,是朝臣與萬民選擇皇帝,自古以來,一向如此,只可惜,元帝坐了那個位置,受先帝留下的福蔭和功績庇護多年,將這朝堂和江山戳得稀爛之后。仍舊不懂這個淺顯的道理。”

“元帝若是但凡將遮住眼眸的權勢撕開一星半點,只怕都不會是這個愚蠢模樣。”

關無忘起身,打開窗子,用長木棍頂住葉窗,正好能看見不遠處的佛寺,

“這佛寺,建得極好。”

他眸中意味不明。

左晉起身,

“不打擾你了,想必你還有客人要來。”

關無忘看著窗下,聽見左晉的告辭聲,連頭也未回,而樓下,楊晟抬步進入清風閣中。

左晉剛走不久,楊晟便進入了雅間內。

“廷尉大人。”

關無忘冷淡的面色一瞬帶上笑,他轉過身,看向楊晟,

“王爺在陛下身邊安插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楊晟坐下來,拿了一個茶杯,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廷尉大人才讓本王刮目相看,若非親耳聽見,本王都不敢相信廷尉大人有這等放手一搏的膽氣。本王不過是在父皇身邊安插了一個太監,這算是什么好本事,與大人相比,自然是相形見絀了。”

關無忘笑笑,

“殿下今年只有十八歲,卻敢應了臣的計劃,本身就是一種極難得的本事。”

楊晟的眸中盡是憐憫,

“父皇這般病重,就算是他在百姓之中的威信盡毀,只怕他也不知道,還不如順水推舟,送給本王做一個順水人情,早早地因此退位,這才是正道。”

關無忘道,

“王爺可要把握好時機,時機一過,可就沒有機會了。”

一個青衣書生,面上帶著傷,站在府衙門口,用細瘦的胳膊狠狠地敲鼓。

過了許久,門才打開一條縫,一個衙役從門縫里露出眼睛,看著外面。

見是上次帶頭鬧事的青衣書生,衙役忙關上門,但還未等縫隙合上,青衣書生就推著門,衙役一時不防,被推到在地,而府衙的門大開。

青衣書生高聲道,

“門開了!快!”

不遠處等著的民眾群涌而上。

里面的衙役忙上前,猛地將青衣書生扔出去,

青衣書生像一塊破布一樣,被扔到空中,而后跌落,滾下臺階。

衙役們忙將門關上。

百姓們還未進入,門便已關上。

有人扶起書生,書生擦擦嘴角的血,看向朱紅的大門,眸子血紅。

百姓上前去拍門,

“開門!”

“出來!”

“捅破了天就半個月沒有再開過門,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不開門嗎!”

“把錢還給我們!”

“把錢還給我們!”

就算事實擺在眼前,可是百姓們依然相信,元帝一定不會出爾反爾,也不是為了一個妃子,就收用這些賦稅去建造一座無用的佛寺的人。

陛下一言九鼎,怎么可能輕易反悔。

而且這么多年來,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種情況,每年陛下都還在五月節撒太平金錢與民同慶。

試問這般心有百姓的皇帝去哪里找。

一定是他們想錯了,那所謂受寵的云貴妃天天都去佛寺,他們可從未見過陛下陪著去,若是寵妃,陛下怎么會一次也不陪同?

而百姓們不知道的是,元帝如今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爬起來陪著云貴妃去佛寺。

長安的百姓們仍舊覺得,從前明明安居樂業,除卻南城新涌進來的那些難民外,長安中一直都歌舞升平,繁盛大治,能治理出這樣盛世的陛下,怎么可能是那等子為一個女子,昏庸得將不可以收回的圣意收回,還用這些錢建造佛寺的皇帝。

所以,必然是官府隱瞞免除賦稅消息,想中飽私囊,為禍百姓。

百姓們叫喊著拍門。

大周的賦稅并非每月相同,或每季相同。

夏日里一個月的賦稅,足足頂得上一整個冬季的賦稅,如今收上去的這些錢,要是富裕的人家還好,可若是對城南的難民來說,卻是一道重壓。

而且,這個月收的賦稅,是以往夏日里收的賦稅兩倍之多,這些官府為了中飽私囊,竟然暗自加稅,這些錢對城南的流民來說幾乎要了命,而對尋常的長安百姓來說,亦非隨手可拿得出。

百姓們拼命拍門,而青衣書生在門外大聲道,

“大周皇室蒙羞,

大周皇室蒙羞!”

門內,衙役們站成一排,皆面有急色

“大人,為著上次那件事,如今衙門里已經半個月沒有開門接案了,咱們這樣,這官府就名存實亡了,怎么能頂得下去。”

京兆尹面色肅穆,

“本官也不知道,明明就是上面傳下來的旨意,說是要增加賦稅,如今卻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該減免賦稅,本官將那日衙門口發生的事情報上去,卻不曾想,治粟內史一口咬定,陛下批準了免除賦稅,但那命令加稅的密詔上的璽印亦是造不得假的,本官都不知道,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如今那些賦稅早就都進了國庫,本官就算是要還給百姓,求一個清凈,也沒有法子。除了禁閉大門,哪還有什么方法,就算是一直不接案子,耽誤正事,也只能如此了。”

眾衙役面面相覷。

京兆尹話音未落,卻聽外面有人高聲喊道,

“大周皇室蒙羞!”

“大周皇室蒙羞!”

京兆尹皺眉,

“這是何意?怎么會有人喊這個?”

一個衙役道,

“回大人的話,那就是上次鬧事的書生,上次來的時候,在大堂里直說長訣小姐蒙冤一事。咱們顧及他所報案子牽扯到陛下,所以把他趕出去,他便妖言惑眾,說出賦稅的事情,導致今日這般局面。”

京兆尹道,

“他報案時要報的,會不會就只是宮家長女的事情,如今這局面,只是他報案被拒,心有不甘,言語挑撥所致。”

京兆尹忽然一拍腦袋,

“快!把那個書生拉進來,別讓他妖言惑眾了!”

“他要說宮家長女的事情,就讓他說,只要咱們不管便是!”

幾個衙役面露難色,

“可是,大人,咱們這些人手,只怕是不夠和外面那些百姓抗衡的。”

京兆尹道,

“去,馬上把后院里的護衛和小廝馬夫叫出來,籠籠統統,得有五十個人,拉一個人進來必然不是難事。”

“是!”

快速尋齊人之后,數十人同時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半扇門。

另一些人死死地頂住剩下沒有打開的那半扇門。

而沖出去的那些人快速在百姓的推搡中尋到青衣書生,把青衣書生架著就拖進去。

青衣書生高聲道,

“救命啊!官府殺人滅口了!”

出來的這些人硬著頭皮從百姓中沖出來,門重新開了,那些人拽著青衣書生,剩下的人馬上關住了門,反身壓在門上。

門仍被推得一動一動,旁邊的人忙架上門閂。

好不容易關上門,墻頭那邊卻露出一個頭來,而后,是更多的人從墻上翻了下來。

衙役和小廝們面色大驚。

青衣書生跑進大堂,隨后便是方才那些堵在門外的百姓。

百姓大喊,

“狗官,你中飽私囊,把騙我們的錢都吐出來!”

京兆尹面色大驚,慌忙地找躲避的地方。

百姓卻把他揪出來。

眾人要伸拳就要打,

京兆尹捂住頭道,

“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們打了本官,要吃牢飯的!”

“吃牢飯?正所謂法不責眾,你要抓我們哪個!”

“你假傳圣旨,加收賦稅,就算我們不打你,你也要死,就算是我們打死你,又能怎樣!”

眾人就要打。

青衣書生高聲道,

“住手!”

一聽青衣書生制止,不少人不約而同地一怔。

明明是青衣書生將他們帶來說必然要讓他們能為賦稅之事討一個公道,如今又是為何制止?

青衣書生道,

“這位京兆尹剛剛調來長安沒多久,不可能這般只手遮天,他也不可能這么大膽,一來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必然是上面有人在搞鬼,正好殃及池魚而已。”

有人不解道,

“那我們來做什么!”

青衣書生道,

“京兆尹大人,如果你有能證明清白的證據,就請趕緊拿出來吧,我們給你一次自證清白的機會。”

京兆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我有,本官有證據,本官是清白的!”

眾人見京兆尹這般毫不猶豫的樣子,心中咯噔一聲,

難道這京兆尹真的是冤枉的?

京兆尹從高案中的抽屜里拿出一卷黃帛,快速展開,聲音都顫抖不止地道,

“這…這是陛下的密詔,是陛下讓我這么做的。”

識字的人圍過去,看了內容之后,面色大驚,

“這是,這是陛下要增加賦稅的密詔?”

青衣書生道,

“京兆尹大人如何證明此物是真?”

京兆尹悄悄抹了一把冷汗,還未等他說話,便有人道,

“怎么可能,陛下一定不會下這種荒唐的圣旨,關廷尉都親口說了,陛下同意了免除賦稅,明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陛下怎么可能這般刻意的出爾反爾。皇帝一言九鼎,你見過哪個皇帝出爾反爾,把自己說的話收回來的。”

“是啊,而且國庫怎么可能窮到這個程度,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若是真的不能缺這個賦稅,陛下大可在之前就不答應免除賦稅,如今為何又要無端端地這般不僅要收,還要增收,那個時候,邊關可是大捷,根本就不會因為需要銀兩支援三軍而翻倍增收,你這必然是騙人的,陛下有什么理由這么去做!”

“就是,定然是你這狗官知道瞞不住了,所以假造了一份圣旨,要騙我們!”

群情激憤,京兆尹辯解都辯解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而青衣書生卻擠開眾人,上前拿起圣旨,不過是看了一眼,便驚道,

“不,這圣旨…好像是真的!”

青衣書生將眸中情緒遮掩,把圣旨反向百姓的方向,

“你們看,這個玉璽的印,若非是真的玉璽印章,不可能是這般模樣,這個印章上的紅泥,只有宮里才有,而且印記清晰,線條明顯,刻紋必然是大家所作。隱隱有丘處機一流之風,試問,能集齊這些的,到底是真是假?”

京兆尹一聽,青衣書生在為他說話,馬上就反應過來,

“就是,我是冤枉的啊,這可是陛下身邊當紅的朱公公來宣旨的,又有玉璽的印記作證,就是陛下的親筆密詔。”

清風閣中,

楊晟道,

“廷尉大人,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拿到的玉璽?”

關無忘道,

“山人自有妙計,殿下不必再多理會了,總之,臣會一直站在殿下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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