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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長訣-浣紗自苧羅(18)
更新時間:2019-09-04  作者: 含朝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山河不長訣 | 含朝 | 含朝 | 山河不長訣 
正文如下:
浣紗自苧羅(18)

楊晟道,

“只可惜,宮中線人來報,本王的計劃出了差錯,一朝落空,只能另尋打算,如今不知該如何先聲奪人。”

關無忘道,

“王爺要先聲奪人,未必要自己動手。”

楊晟站在窗前,回頭看關無忘,

“關大人有何良策?”

關無忘笑,

“何來良策,只是你我不動,靜待時機,二王爺自己會搶著送死。”

“算算時機,陛下這病也是時候痊愈了。”

楊晟微微側目,

“關大人又從何而知,父皇將痊愈?”

關無忘道,

“西域有一劑猛藥,叫疏砂枯,專救彌留之人,甚至可回光返照長達數月不死,若陛下真的行將就木,服用此藥,必定醒來,若未醒來,便說明陛下身體尚健壯。只是,看陛下如今模樣,只怕真的已是夕陽西下,啟明消散。”

楊晟道,

“那關大人所說,楊碌會搶著送死是何意?”

關無忘笑,一雙含情桃花眸瀲滟,似漫不經心,語氣卻冷漠,

“這,就要問二王爺了。”

定王府內。

宮長訣道,

“前輩,于您而言,我的前世是什么?”

任玄機用幾案上的木牌排著陣,

“一場夢罷了,我見之,如同一場戲,于我并無妨礙,只是看到了,知道其存在過,對你來說,卻是刻骨銘心的人生經歷,我看到了,卻不知它是否真的存在,畢竟,老夫未曾經歷過,也極難想象。”

宮長訣若有所思,

“那世事顛倒,前世可仍算是存在過?”

任玄機道,

“上天予人三千世界以歷練,你曾經所存為一世,如今又是一世。”

宮長訣道,

“那那一世可還留存?”

任玄機道,

“你心中有則有,無,便沒有。”

宮長訣道,

“那任老前輩所說,會禍及我,禍及我所珍視之人的變數是什么?”

任玄機道,

“變數如今仍舊未嶄露頭角,但事實上已存在,沒有你的影響,變數不可能有生,或如上一世一般,就此湮沒于長河間,或死或生,不可估量。”

宮長訣凝眸,

“尚未嶄露頭角?”

任玄機卻忽然抬眸看向高閣之上,那如羽翼高高揚起的亭臺四角。

“這一刻過,大抵便是轉折之機。”

西青皇宮。

一個身材纖弱的少年站在殿中,咳了幾聲,

“父皇如今勵精圖治,內整頓國務,外擴展邊疆,幾位皇兄都在外為父皇擴展疆域之事盡心盡力,只可惜,小五身體孱弱,不能為父皇的宏圖大業盡一份力。”

啟帝道,

“當年西青孱弱,國力不盛,若非幼小的你主動請纓前往西青為質,恐那時西青就會因為南岳的不斷挑釁而就此湮滅,你于這西青江山,實有功勛,何必自責?”

“更何況,你自小便質于南岳,當了足足十六年的質子,久不得善待,導致如今身體虛弱,氣血兩虧,這并不是你的錯,不必將此錯處扣于自己頭上。于朕而言,能再見小五,已是上天恩賜,又何求你再為朕,為西青冒險?”

余宸道,

“多謝父皇體恤。”

青年身材瘦弱單薄,膚色白若透明,甚至可見青色血管,五官硬朗深邃。

盛夏時節,仍一身錦裘,卻亦不能完全蓋住身上的朱楊香氣。

已過不愧之年,貌仍若十七八歲的少年。

定王府內。

隔著墻,稚童的笑聲傳來,齊聲唱著歌謠,

“雍德雍德,昏庸無德,熹恭熹恭,好大喜功。”

宮長訣聞言,一下子站了起來。

而墻外歌謠聲從遠至近,再到遠,漸漸消失在耳際。

任玄機垂下目光,看向桌上排列陣位的木牌。

大周皇宮內。

“王爺,如今陛下久而不醒,而鄞州又急于收復,只怕若陛下再不醒來,加之決策,鄞州必拱手讓人,而青州唇寒齒亡,危極長安,此刻實乃大周危急存亡之際。二位王爺貴為皇嗣,理當代為監國,早早決策方是啊。”

“是啊,少府大人言之有理,倘若陛下久而不醒,而兩位王爺也堅持要等陛下醒來再做打算,只怕到時亡羊補牢,為時已晚。還是早早決定的好。”

楊碌聞言,看了一樣楊晟,卻見楊晟低眉順眼,神態亦不似之前咄咄逼人。

楊碌轉眸,之前言語如刀鋒,句句見骨,但此豎子在大敵當前之時,還不是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何有能與他爭鋒之能?

楊晟道,

“皇兄比之本王,文韜武略,都更勝一籌,尤其是排兵布陣,如今鄞州之難,關鍵就在于此,自然是皇兄比我更有置喙的資格,我萬不敢越過皇兄。”

眾臣附和,

“是啊,王爺說得也是,二王爺輔國已久,且在戰事兵法上頗有研究,年少時也曾上陣斗過匈奴,必然是此刻力挽狂瀾決策的最佳人選啊。”

“說的是,若說行軍打仗,必然是二王爺更為精通。”

楊碌聞言,不自覺露出一抹笑,略有幾分得意道,

“三弟過謙了,只是如今大難當前,作為父皇的兒子,本王自然是愿意替父皇分擔此重任。”

之前朝臣私下商議許久,但父皇未醒,都不敢決策。

如今,已經到了拖無可拖之時,朝臣便來尋他和楊晟拿注意。

這個時候,就是他的可趁之機,只要他先這豎子一步,牢牢將權勢抓在手中,他便比楊晟多一寸優勢,到時候,待父皇醒來見這些部署皆由他而作,自然該知道,選誰做儲君。

楊晟果然不過稚兒罷了,現在大事一來臨便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著不敢頂風,也承擔不起什么,這輔國之位,到底了還不是要落在他手里。

且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倘若這個時候,他能趁亂拿到兵權…

楊碌看向關無忘,見關無忘躲在朝臣背后,像是刻意要隱匿自己的存在。

楊碌道,

“既然大家都同意讓本王話事,那不如,我們來商議一下兵權之事可好?關廷尉?”

眾臣紛紛看向關無忘,關無忘眸中驚詫,有幾分語無倫次,

“二王爺…二王爺何出此言,臣是文臣,怎有資格商議兵權之事?”

關無忘更是再度后退幾步,不敢上前。

楊碌卻向關無忘的方向走去,

“廷尉大人雖是文臣,但卻深受父皇信任,怎會沒有資格共同商議?更何況,廷尉大人手持虎符,此刻國難當前,廷尉大人是否該做些什么以守我大周呢?”

虎符二字一出,關無忘面色大變,結結巴巴道,

“臣…臣…確實…但是怎么能……”

楊碌笑道,

“對本王如今可決策前線之事,眾臣可有異議?”

眾臣道,

“毫無異議。”

“王爺正是最合適的人選,連三王爺都這么說,臣等怎會有異議?”

楊碌的目光落到楊晟身上,而楊晟面露焦急與猶豫,終究是艱澀道,

“自然…毫無異議。”

楊碌得意地笑笑,看向關無忘,

“廷尉大人,既然眾人都無異議,如今何不就將虎符交于本王,由本王調兵遣將,決策邊關,支援鄞州?”

關無忘面露難色,而楊碌目光步步相逼。

僵持許久,云貴妃出現在內殿門前,看向關無忘,二人目光交匯。

關無忘垂眸,狀似為難,終究是從袖中哆哆嗦嗦拿出一枚虎符,雙手呈上。

而楊碌面露笑意,伸手拿過,

“這虎符,自然該歸于有能之士手中,廷尉大人果真慧眼識珠。”

眾人看著楊碌幾乎是逼迫著,逼關無忘拿出虎符相交的場面,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關無忘面色驟然沉重,

“二王爺…說得是。”

楊碌拿著虎符,而虎符上的花紋摩挲過掌心,楊碌目光一利,帶著得逞的笑意,道,

“今本王得了虎符,排兵布將之事自然該由本王全權負責,眾臣可能聽從本王?”

眾臣面面相覷,不由得看向面色鐵青的楊晟,楊晟雙拳緊握,眉頭緊擰。

眾臣終究是應和道,

“聽憑二王爺命令。”

楊碌拿著手中虎符,心中快意尚未消失,便聽身后響起人聲,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眾臣驚駭之余,看向楊碌。

而楊碌拿著虎符,此刻竟只覺得燙手。

父皇怎能在這個時候醒來,他方才奪權,父皇現在醒來,豈不是正好眼見他奪權?

怎么辦?

楊碌眼神慌亂,余光瞟見楊晟,而楊晟卻忽然面露幾分笑意看著他,笑中還帶著幾分挑釁。

楊碌眼珠骨碌碌地轉,怎么辦,如今他所行敗露在眼前,在這個關鍵時刻,他手中還拿著虎符,還是這么多的朝臣一起看著的,他無論如何也洗不干凈,父皇不可能不起半分猜忌,他該怎么辦?

楊晟卻瞬間面色一變,眼眶濕潤,沖著就進了內殿,口中還大喊著父皇。

楊碌大驚,這豎子,必定是要先下手為強,向父皇告狀!

楊碌緊隨其后,大臣中唯有三公九卿入內,其余則留在大殿中。

楊晟跑進內殿,猛地就撲倒在床前,額頭磕出一個印記,卻并未管顧,哭道,

“父皇,您總算醒了,兒臣真的擔心極了!”

元帝雖形容消瘦,卻分外有神,看向楊晟。

元帝伸手,撫了撫楊晟的肩膀,

“老三,都這么大的人了,勿要輕易哭泣。”

元帝一向對皇嗣薄情,少有親近,如今乍然親近,楊晟卻是下意識想要躲避,卻只能死死壓制住自己內心躲避的欲望,抬袖拭淚,

“父皇,您不知道,二哥他——”

楊碌猛地跪倒在元帝跟前,強行堵住了楊晟的話頭,

“兒臣亦極擔心父皇,這些日夜里,兒臣寢食難安,一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急,二是因為那鄞州軍務緊急,所以兒臣才——”

楊晟道,

“二哥為了您,如今已經拿了虎符。”

元帝面色一沉,看向楊碌。

楊碌只覺得手腳冰涼,都在發顫。

楊晟卻又哭道,

“父皇您不知道,二哥如今,拿了虎符,非要親自上戰場殺敵。”

“二哥說,父皇尚且未曾醒來,他必定要為父皇守住這大周江山,待父皇醒來,還父皇一片朗朗清清的萬里江山,以此慰藉父皇病體仁心。”

“二哥用意之決絕,兒臣和眾大臣根本都勸不住,誰知道,二哥為了以表決心,竟然以死相逼,逼關廷尉拿出虎符,二哥拿了虎符,就是要表明非上戰場不可的決心,我們怎么勸都勸不了,父皇,您勸勸二哥吧!”

楊碌聞言面色一變。

上戰場?

元帝聞言,果然面色緩和不少,看向楊碌,

“老二,是真的嗎?”

楊碌只覺得眼前地毯上的花紋都在打轉,

“是……三弟…所說…”

楊碌牙根打顫,而元帝眸色探究,壓迫似千鈞,

楊碌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都…都是真的。”

此言一出,楊碌似乎已墮深淵,他余光看向楊晟,原來…原來這豎子,竟在這兒等著他!

楊碌咬牙切齒,這豎子,他不會放過這豎子的!

竟然以眼前情狀逼迫他認下這要上戰場的決定。

若是不認,父皇知道了他取了虎符,必定更多猜忌,父皇最是多疑,最恨旁人從他手中奪權,此猜忌若出,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時,這大周江山,還不是楊晟的天下?

可是他眼前認下了這個名,他就真的要上戰場,出爾反爾必遭猜測。

但鄞州戰場那般危險,并非從前與匈奴打的那些無關痛癢的小戰。

且西青兵力強盛,兵陣出眾,他的兵法平日里紙上談兵仍可,但真的上戰場,他恐怕連全尸都留不住!

但不出戰,他的野心與意圖就絕對瞞不住。

楊碌心如刀絞,一時竟只覺得目眩神迷。

他能推脫嗎?他該怎么推脫才不會引起父皇的懷疑?

楊晟轉眸,語氣低落,道,

“父皇,眼下百姓逼迫我們要以宮家為將領,支援鄞州,若是我們的將領不夠重量,身份地位不足以支撐此戰,必然還是要被百姓所惡,百姓定然還要逼眾朝臣及皇宮貴族讓宮家上戰場,到時,宮家卷土重來,亦未可知啊。”

元帝聞楊晟所言,目光一瞬變得狠厲,

“不,決不能讓宮家再度卷土重來。”

元帝看向楊碌,

“既然你這般想奔赴戰場,守住家國,那朕便封你為大將軍,派遣兵將就此出征,不要再耽擱。”

楊碌聞言,眸色沉重如山倒,如聽響雷萬壑。

而楊晟卻面色凄楚,眸子濕潤道,

“二哥此去,必要保重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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