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奴才的事兒？”鐘靈慧有些迷糊，勉強坐在了座椅上，一臉茫然地看著陸瑰云，“娘娘是什么意思？”

“你且喝杯茶，慢慢說。”陸瑰云親手拿了杯茶，嚇得鐘靈慧惶然無措，看太后并無動怒之意，這才敢接過。

陸瑰云拿鐘靈慧當座上客，趙瑞詩不滿地咳嗽了一聲。陸瑰云并不理會，繼續和鐘靈慧笑談道：“近些日子我忙著看顧曼曼，倒忘了過問你的事。你和洛洛自幼便是手帕交，去陪她住幾日倒也好，只是——沒遇上別的事吧？”

鐘靈慧眸光一閃，看了看趙瑞詩，緊張地抓著手中的茶杯，才道：“沒有。”

憑借陸瑰云的敏銳，一眼便看出小姑娘是在撒謊。不過她也沒有繼續追問或拆穿，而是抓住鐘靈慧的手，問道：“那你可知道，有人去你家提親的事？”

鐘靈慧嚇得手一抖，若不是被陸瑰云抓著，恐怕這時茶杯已經打碎在地。

看她眼中的驚詫之色，陸瑰云便明白了。

陸瑰云給了小姑娘個“你別怕”的眼神，清澈如溪的眼眸盯著她不放，緩緩地說道：“太子妃的表弟去你家求親，愿做上門女婿，你爹娘都答應了。但是今兒本宮在這里，你的意見才是最要緊的，只要你說不愿意，沒人能強迫得了你。”

驚惶，痛苦，失措，不甘，遺憾，種種情緒同時閃現在小姑娘的眼睛里，最終變成了——認命。

鐘靈慧早知道會是如此，只要她在宮中一日，便會是趙瑞詩的心病，也會是……孟池星的心病。最好的結果就是離開。

雖然她不曾見過那位提親的人，但是既然父母能夠答應，說明不會太差。而且愿意做上門女婿，這一點鮮有人能做到。

如果是上門女婿，那她以后便可以常伴父母左右，遠離宮廷的紛爭。

只是與那人一同生活，沒有感情罷了……

感情？她苦笑了下，她將所有的感情都付給了那個人，到頭來還不是落得一場空么。情，原本就如這落塵浮萍一樣，是沒根的東西，一陣風吹了就沒了。

日后便與無情之人舉案齊眉吧，即便是意難平，至少也能換得平凡二字。

明知嫁人才是此時最明智的選擇，可是在出口的剎那，還是哽住了。

“我……奴才……”

太后，趙瑞詩，趙瑞錦，以及看熱鬧的宮人們，雙雙眼睛都在齊刷刷地望著她。就等著她親口說出那兩個字。

愿意，不過只是兩個字罷了，說出口也不過就是眨眼的工夫。

“靈慧妹妹！”一聲急呼突然從殿外傳來。

緊接著孟池星喘著粗氣沖了進來，驚住了眾人。

鐘靈慧抬眸望去，正好望見他急切的目光，恍惚間竟覺得那是當初的少年，純凈熱烈，像是天下最甘冽的酒。

趙氏姐妹沒想到他會來，差點沒驚掉了下巴。

“兒臣私闖景仁宮，懇請母后恕罪。”孟池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鄭重地朝太后行過大禮，再直起身，拱手真誠道，“兒臣想娶鐘氏為妃，萬望母后成。”

太后瞇了瞇眼，聲音帶著長者的威嚴：“你這是什么意思。”

陸瑰云插話：“太子你別急，有話慢著說。”

“兒臣從來一心一意傾心相許的，只有鐘氏一人。兒臣曾以為鐘氏對兒臣無情，賭氣之下才順母后之意娶了趙氏，但是謙王府中，兒臣親見鐘氏為兒臣落淚，方知她只是有苦難言，兒臣不愿負人，求母后成。”

哐當！太后將身前案上的花瓶砸在孟池星的面前，砸了個粉碎，大發雷霆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娶太子妃難道是兒戲？你非要氣死我不可？”

“兒臣知錯。”孟池星向下磕頭，額頭碰到碎瓷片，便有血流出。

“星弟！”陸瑰云連忙命宮人將碎瓷片撿走，走過去關心孟池星，“此事不可莽撞啊。”

太后順了順胸口的氣，方道：“這樣，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你收回剛才的話，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孟池星緊張得連氣都喘不勻，但是看了鐘靈慧一眼，仿佛又有無窮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道：“兒臣不收回。”

“好啊，這就是皇上調教出來的好太子。哀家管不了了，皇后！”

聽太后突然點名，陸瑰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應道：“兒臣在。”

“你去與皇帝說，廢了我這太后吧，后宮的爛事我也懶得再管，去避暑山莊尋個清凈處養老好了。”

太后素來持重，說這樣的氣話，定是已經惱到了極處。陸瑰云連忙跪前道：“母后言重了，皇上萬不敢當的。不如母后將此事交由兒臣處置，別擾了您的清凈。”

說罷，陸

瑰云站起身，看著趙瑞詩說道：“太子爺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了，你怎么說？”

趙瑞詩如同一只斗敗了的獅子，已無半點還手之力。得不到丈夫的心，便是當眾的羞辱，就算繼續當太子妃，又有何臉面。她閉上了眼：“憑皇后娘娘做主。”

到底是明媒正娶來的，才幾日就休，怕是對皇家聲譽有損。陸瑰云想了想道：“靈慧，你……你可愿意做太子側妃？”

側妃……多么熟悉的一個稱號。當年，她就是孟池羽的側妃，如今時移事易，又到了側妃這件事上。側妃是個尷尬的身份，包含了太多太多……

陸瑰云深知做側妃的不易，但是為了暫且穩住太后，不得不提出這個權宜之計。

“不要，皇嫂，我要的是靈慧做我的正妻……”

孟池星話沒說完，鐘靈慧的聲音已然響起：“奴才愿意。”

從孟池星闖入這里的那一刻開始，鐘靈慧才真正地審視了她一直不敢面對的內心。

本來，已經要在內心說服自己嫁一個不愛的人了，可是所有的道理，所有的思緒，都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崩塌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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