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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運-第三章 揣測
更新時間:2019-07-22  作者: 孟白河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熱血江湖 | 山河運 | 孟白河 | 復仇 | 將軍 | 殺伐果斷 | 權謀 | 正劇 | 孟白河 | 山河運 
正文如下:
屋檐上融化的雪水順著房檐上的冰錐,滴答滴答。

孟懿寧沐浴完,一夜沒合眼,腦中閃過電閃雷鳴的夜晚,和刺客手中的兵刃。

她盯著換下來的血衣,感受著上面血跡的味道。

究竟是誰?

前些日子聽聞燕戎使者來大夏的消息,孟懿寧就心中不寧。

那時景池以為懿寧得了什么寒涼之癥,執意請太醫過來瞧瞧,倒是把夢魘的毛病治了治。

只不過夢魘不是病,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太醫摸著孟懿寧的脈搏,后來又和景池嘀咕了幾句,場面一片靜寂。當時景池把手中的茶杯一摔,揚袖出去。

那時孟懿寧還在想是不是自己身子虛,要用什么珍貴的藥材

不過后來幾日,也不見景池提起,只是房中的飯菜變得花樣繁多。新鮮的河魚,剛摘下來的青菜,現磨的豆腐熬的湯,孟懿寧已是許久沒有吃過這么好了。

景池一直擔心孟懿寧的小身板連大風都扛不住,原來吩咐管家好吃好喝的待著,卻不料下人們一個個勢利眼,只拿些殘羹剩飯來喂飽,怪不得十六歲還瘦瘦小小的。

不過,雖然吃好了,但是孟懿寧依舊無法安心,一如這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天剛蒙蒙亮,孟懿寧隨便抓了一件草綠色的散花裙,披上深灰色的素面皮襖,便頂著困頓的眼睛,一路小跑去找顧子安。

寒風瑟瑟,地上的落葉蓋著雪。

孟懿寧跑的時候,還調皮的踢了一腳堆在院落旁的落葉堆,黃棕色的樹葉飛上天,落在了她的頭上。

院內的下人今日好像都不敢抬頭看孟懿寧,一個個戰戰兢兢的生怕被主子責罰。

孟懿寧向來不敲顧子安的房門,徑直推門而入。

正好看見顧子安貼身的丫鬟春夏伺候著他早早的起來準備用膳。

春夏一直都是顧子安的貼身丫鬟,這些年也一直看著孟懿寧長大。原來訂婚了一家,誰想到男子在川戰中戰死沙場。她雖沒過門但情誼已在。決定從此不再嫁人。這次就跟著世子一路來了寂寞的大夏。春夏經常話不多,但是善用藥,好幾次孟懿寧染了時癥,都是她用簡單的草藥就緩解了。

春夏穿著石青底衫子,襯著臉粉撲撲的,也不過比顧子安年長了三歲。

屋子內除了白粥淡淡的香氣,還混雜著濃重的藥香。顧子安抬頭看她“昨晚,沒事吧?”

孟懿寧眉頭一皺,眼睛不敢對視他“跑了。”

她嘆了口氣,語氣充滿了對自己的責備。

顧子安倒是反而安慰起她“沒事,你還沒吃飯吧。”

孟懿寧也不說話,看著春夏為自己盛了一碗粥。

“你先吃點清淡的吧,估計油膩的吃下去直反胃。”顧子安看著有些干裂的嘴唇說。

孟懿寧點點頭,揮揮手。下人們應聲告退。

兩人就這么端坐著吃粥,聽著屋外風聲呼嘯,過了半響孟懿寧實在憋不住了,小聲的湊到顧子安面前“看刀法一定是燕戎人!”

孟懿寧的聲音十分篤定“他們使團沒來的時候,什么事情都沒有,一來,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顧子安盯著桌子上的白玉茶杯,放下鑲金白玉湯匙。湯匙與紅木桌子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咱們怎么辦?上報夏王徹查此事嗎?”

他搖了搖頭,慢慢的吐出四個字“如履薄冰。”

孟懿寧看著顧子安的眼睛,沉聲道“昨晚宮殿上的使者我看著面熟,好似曾經見過,不過容我再想想。”

孟懿寧斷了斷,沉聲道“如果真的是燕戎,估計也是北陽的意思。要么燕戎干你何事,千里迢迢地跑到別人眼皮子底下殺人。”

顧子安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看著水紋流轉,陰柔的眼中透露出深意“現在眼下最重要的是,恐怕他們已經知道我會武功這件事情。”

孟懿寧懊惱,卻也給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一口一口的吃著白粥,夾著旁邊的小菜。

不知道腌制的是什么,咸鮮中帶著一點點后舌根反上來的苦澀,“我還以為以后的飯菜會好一點,現在吃完我嘴里都發澀。”

“不吃了。”

要說原來下人們不長眼,孟懿寧都忍了過去,畢竟寄人籬下,風言風語傳出去不知道會惹來什么殺身之禍。

只是這些年雖然艱苦了一點,但是大夏也沒有過度苛刻于他們。

只是昨日兩人危在旦夕,差點命喪黃泉,再加上自己沒有追上刺客,實在讓她十分委屈。

原來她脾氣大的時候,顧子安還會攔著,今天只能寵溺著由著她了。

“憑什么!”孟懿寧把筷子一扔,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昨晚命都沒了,今天也不能吃頓好的。

而且還遇見了鶴淼淼那個煞星,仗著自己喜歡景池,家中有勢,每每都要給自己難堪,又不是我求著住在瑞王府里!有本事嫁到府里來啊,就會欺負我這個不敢還手的。

越想越氣。

筷子咣當一聲,砸在桌子上,滾到了地上。

剛剛審訊完家丁的景池來看看顧子安昨晚睡得好不好,正巧聽見孟懿寧摔筷子的聲音。

孟懿寧在他印象里一直跟在顧子安身后,雖然有時嬉笑怒罵,但是少見的發脾氣。

顧子安和孟懿寧是半個兄妹,孟懿寧是不受寵的妃子生的,生完便撒手人寰,所以養在了顧子安母親的寢宮,到也算是半個小姐。雖然名義上是主仆,但是從沒人把她當做下人看待。

這兩年的時候,景池時常欺負她,春暖花開的時候,看她中午在花園里曬著太陽小憩,便搖晃起樹枝來。

片片桃花,紛紛飄落。

花落如雨,人比花嬌。

孟懿寧從睡夢中驚醒,正巧見到景池彎著腰,望著她笑盈盈的,瞬間紅了臉頰,不好意思。

只能皺著眉頭,說一句“殿下。”

景池回憶著懿寧亮晶晶的眼睛,推開了房門,看著孟懿寧惱羞成怒的樣子,“我已經問過了,昨天車夫換了人。”景池向他們解釋道。

不似昨晚忙忙碌碌的從府中跑出來,景池穿藍綠色織錦交領袍,腰間綁著一根銀色龍鳳紋角帶,玉冠束發,看起來溫文爾雅,全然不見剛剛處理過一干人等的戾氣。

孟懿寧聽著“昨日我就說,繞了很遠的路,我都不認識那里。”

景池解釋道“出事的街巷,離王府十分遠。昨天我不知道你們在哪,就派人兵分三路去搜尋,終于找到了你們。對于刺客是誰,你倆可有頭緒?”

顧子安半靠著低聲說,“沒,應該是沖我來的。但是這些年,你也都看在眼里,不曾得罪過誰。”

景池坐在孟懿寧旁邊,喝了杯茶,搖了搖頭“先看看吧,今日我進宮也想向父王報告此事。”

顧子安謝道“殿下記掛著,多謝了。”

景池側著頭,看著陽光灑進來,照在孟懿寧的身上,仿佛披了層金燦燦的紗。身上干干凈凈的像是中午的太陽下烘干的稻草的味道。

只是孟懿寧原來不愛笑,但笑時,明艷過春日里的百花。

景池的目光快把孟懿寧盯出水來,她往顧子安那邊縮了縮,又扭頭迎上景池的目光,小聲的嘟嘟囔囔了一句“做什么?”

景池正看得出神,突然哈哈一笑,才想起來有事兒要說“我以為你武藝不精,自保都困難,怎么……”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孟懿寧搶了話。她一挑眉,眼中有不常見的驕傲“怎么可以以一敵五了?”

孟懿寧頓了頓,“你死我活,豁出命去了。要不然,我就不能坐在這里和殿下說話了。”

景池忙止住她的話“別說這些不吉利的。子安兄,昨日那些人,你可看清?”

顧子安低頭喝藥,“昨日深夜漆黑,又是暴雨雷鳴,很難看清。”

“我這還有件事要麻煩殿下,”顧子安說著,看向景池。

“但說無妨。”

“勞煩殿下今日稟明皇上,昨夜我遭刺客遇襲,懿寧拼死護我,并未取我性命,只是可能臥病在床的時間越發的長了。等痊愈時,再去宮內稟明來龍去脈。”顧子安緩緩地說著。

景池點點頭“父王剛賞賜了好些名貴的藥材,本來想著你可以早日康復,不想出了這種事。你近月傷心多夢,又受此驚嚇,還是多歇養吧。”

正在兩人討論的時候,孟懿寧晃晃頭起身,準備往外走“許是昨夜一夜未睡,方才說話的時候就頭疼得厲害,我先回屋了,你們……”

話還沒說完,孟懿寧眼前一黑,嘔出一股鮮血,噴灑在飯桌上。

好腥啊。

點點血跡,弄臟了景池藍綠色的衣服。

血,也濺到了顧子安白皙的臉上。

兩人一愣,驚詫中疾步向前穩穩地拖住孟懿寧的腰身。

“寧兒!”

“懿寧!”

厚云層層,不見星光。

府內角落的宮燈微微的照亮著漆黑的夜。

孟懿寧感覺沉沉睡了一輩子一樣。

十年前的深秋,下了一場大雪。

白雪皚皚,落在白府的院子里,落在花園里的假山亭子上,綿如輕夢。

長姐披著耳邊的白玉鑲金珰晃晃的迎著冬日的艷陽。

她穿著粉色底五彩刺繡鑲邊撒花對襟立領中衣,豆綠色撒花斜裙垂在地上,赤金鑲翡翠如意鐲子襯著她纖細的手腕。

長姐捧著一本書,斜靠軟墊,坐在木頭椅子上。旁邊的婢子添著花茶。

春日放院落里晾干了的玫瑰,配上兩三個蜜棗和冰糖。

那時,孟懿寧才六歲。

那時,她還隨父姓白。

正被哥哥滿院子追著亂跑,身后下人們拿著二人的袍子一個勁地追。

孟懿寧看到長姐便撒腿往她懷里鉆,一個踉蹌跌倒在她淡紫蘭底花紋薄底小靴旁邊。

長姐笑盈盈的扶著孟懿寧起來,幫她擦干臉和頭發上的雪痕,囑咐下人取件干凈的襖子過來。

“你為何追妹妹這樣緊?”長姐一邊幫孟懿寧豎著凌亂的頭發,一邊問向她的二弟。

二弟看著長自己五六歲的長姐解釋道“今日三妹還差舞劍一項沒有完成,爹爹每日都讓我看著三妹練習,可不能偷懶。”

孟懿寧噘著嘴委屈小聲嘟囔著“今日不練了。”

長姐看著二弟認真負責的樣子,捂著嘴笑了起來,只好安慰起淚眼汪汪無辜的懿寧,蹲下身,擦干她眼角的眼淚“你總是說,你雖為女子,但是也想成為父親一樣的英武的人,怎么能放棄了呢?這一招一式必須日日練習,等你今日練完了,長姐給你做馬奶釀豆腐可好?”

“你可說過,以后要保護我的。”長姐溫柔的笑著。

孟懿寧擦擦嘴,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嗯!我長大以后是要保護長姐的。”

“文武雙全保護長姐!”懿寧突然倔強起來。

“哈哈哈,好!好!我的懿寧將軍。”長姐眉眼彎彎笑起來,摸著孟懿寧的頭。

對不起……

誰在說對不起?

孟懿寧突然聽見了聲音,四處張望。

長姐,對不起。

孟懿寧轉頭看向長姐,突然間,她倒映在自己瞳孔的樣子慢慢的扭曲,看著她嘴角滲出鮮血。

“長姐!”她大喊著,但是她看不清長姐了。

她伸手去抓,卻撲了空。

“長姐!白熙寧!”她叫出了她的名字,卻一點都沒有熟悉的回音了。

你的長姐已經死了。

誰在說話?

聲音好熟悉,像是自己在說話。

眼淚奪眶而出,止不住的往外流。

孟懿寧在迷霧中掙扎著,二哥,長姐都不見了。

娘親和爹爹呢?他們在哪里?

孟懿寧突然看見一雙雙血淋淋的手拉住了她,桎梏著她,她動彈不得。

她劇烈搖晃著身體,想要掙脫開來,卻無能為力。

“別怕。”

她聽見一個好熟悉的低沉的男聲告訴他別怕。

好安心,好踏實。

孟懿寧不斷地聽見有人叫自己,叫自己的名字。

她看到一絲絲光亮,掙脫了要去抓住。

猛然間她睜開眼睛,看見顧子安和景池在屋內。

一旁的春夏幫她擦著虛汗,蓋著被子,神色擔憂。她隱約聽見景池冷冷的聲音責問太醫為什么還不醒。

孟懿寧虛弱的側頭看向去,正巧面對兩人。

顧子安趕緊坐過來,輕輕喚了一聲“醒了?”

“嗯。”

“還難受嗎?”

“嗯。”

孟懿寧的頭發和圓枕都濕濕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剛才的淚水。

景池的丫鬟乖巧的端著白玉碗,景池說“來,先喝口藥。”

孟懿寧皺眉費力想撐起來,春夏趕忙從后面撐起她。

她一臉困惑,“我這是,怎么了?”

景池臉色不大好看,有些嚴肅說“你中毒了。”

孟懿寧感到匪夷所思,怎么可能中毒了呢?誰下毒的?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兩人。

景池又道“太醫說所幸你所食不多,沒有傷及內臟。已為你施了針灸,多喝藥自會沒事了。”

孟懿寧看向顧子安,顧子安也點點頭。

她突然頭又有些暈,只能求饒似的又滑了下去繼續昏睡。

顧子安看著她紅撲撲發熱的小臉,幫她掩好了被子,關好了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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