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飛快，歸心似箭。

樂毅金跟在身后喊著，“雪天路滑，懿寧你慢點！”

姑娘沒有聽見，一個勁兒的往前沖。她多久沒有這樣的情感了，象是火山一般噴涌爆發。

冰雪肆虐，天地明月，我心昭昭。

姑娘的臉被凍得瞳孔，兩行清淚看著人見猶憐。

終于，兩人來到了這一出小小的山丘，它已經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孟懿寧下馬前行，她像是終于回家的眼前人，忐忑的不知道應該和父母說些什么？不知道父母會不會因為一切的自己所作所為而感到生氣或者是自豪。

畢竟他父親是燕戎大將軍。

但是她謀求算計著燕戎，而她也不是燕戎人了。

小小的姑娘心懷這處揣測，慢慢的走著一步一步，心思沉重。

樂毅看出來輕聲安慰道，“你是你父母的孩子，他們怎么會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對你產生怨懟呢？懿寧，你放心吧，他們會為你感到自豪的。”

曠野雪落，淚光低垂。

山丘上有一座木頭搭成的小房子，看起來已經有很多年的時日了。樂毅在小雪中喊道，“老人家，您在嗎？”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從木門出來，他看了看兩個穿著華貴的男女，咳嗽了兩聲，“你們來了……”

“來了……”樂毅點點頭。

“在，在哪兒……”老人指了指不遠處。

風雪之中立著兩個孤零零的石碑。

老人笑了笑，“當年，我把白衍將軍夫婦的尸身安葬在了此處，也不知道他們愿不愿意。白家上下都死了啊，這么多年我也不敢說，也不敢讓喜愛白衍的百姓來此祭拜。”

“白家沒有絕，老人家，謝謝您。”孟懿寧紅腫著眼眶，“請收白芊芊一拜！”

她蹲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姑娘頭上顫抖的蝴蝶釵子金絲閃閃。

老人被突如其來的下跪嚇到了，他連忙扶起來姑娘，“你是白家小女？”

“正是。”

“國師高麗扎死在你的手下？”

“正是。”

老人突然笑了起來，他曾經是燕戎王宮的人，當年的風言風語聽到了不少，知道高麗扎也參與到了白家一案之中。他蒼老的手輕輕拍著姑娘的手，“報仇了啊，報仇了，白衍將軍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當初白衍是多少燕戎百姓的信念支柱，當初燕戎王給白衍定下通敵的罪名也引得滿城騷亂。如今一切都被覆蓋于茫茫白雪之下，從這冬，到那冬，姑娘成為了三國之間赫赫有名的孟將軍，成為兩國冊封的公主，成為燕戎背后指點江山的女人，而她手刃了曾經的燕戎王。

她才年僅十八，溫柔與殘忍并行。

磊落與算計，征交伐亂，達到了很多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她屹立于風雪之中，不卑不亢。

像極了當年的父親。

“去看看吧，你的父母就在那里。”

姑娘輕輕“嗯”了一聲，拉著樂毅走向了那兩處無名的墓碑。

她跪在了墓碑面前，失聲痛哭。

“爹，娘！芊芊回來了！”

“芊芊，回來了啊！”

一別數載。

她抽泣著，撫摸著石碑上的被風腐蝕的坑坑洼洼的紋路，“爹，娘，這么多年我終于回來了。雖然，可能和你們想象中的樣子不太一樣，雖然我現在也不算是燕戎人了。當初是您的舊有友救了我，我被送到娘親姐姐那那里，我長在北陽，長在大夏，后來很多年都沒有回來過。顧子安對我很好，像是親妹妹一樣照顧，夏王景池也會盡心盡力的呵護我，他們都是我這輩子遇到的貴人……”

她低著頭，輕輕地哭著。

“你們知道嗎，后來我還遇見了一個人，叫做樂毅，就是父親師兄子聰散人的徒弟，跟著我出生入死，無欲無求，就是在我身后的這位。去年，顧子安終于離開了大夏，順利登基，你猜回國的一路上我見到了誰？是姐姐！是姐姐啊，父親……是白熙寧！她還活著，她活得很好，她現在成為了北陽的國夫人，與顧子安喜結連理，伉儷情深。他們兩個特別般配，你們也不用擔心他們。”姑娘的手被石碑凍得冰涼，她卻固執的撫摸著。

孟懿寧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一點你們可能不喜歡聽的，后來燕戎入侵大夏，夏王景池臨危受命，我為將軍抵御燕戎。死了很多人，真的死了很多人，很多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統統死在了我的面前。但是，我為白家手刃了高力扎，死無全尸。”她笑了笑，“你會怨恨我媽？畢竟，當初母親教導我要做一個善良而溫柔的女子，像是姐姐一樣……但是，姐姐也不溫柔啊，為了北陽，水淹百越，而這也解了大夏的承平之圍。不過，你們也不能怪姐姐了，大爭之世，弱肉強食，怎么能受他人之擺布呢。”

“大夏雖然不勝武力，但是燕戎如今也對于征伐之事一竅不通，國家大部落、大首領分崩離析。父親，這和你當初的設想差之深淵，不過世事異變，如果您還在世，一定會理解我的。”她輕輕地喘息著，“如今，北陽就是我的家。以后，北陽會統治這篇疆土的。”

“父親，我不知道燕戎王會不會因為當時誅殺白家的事情后悔，但是我親手殺死了他，永不候會！”

長路悠悠，何去何從。

家國歡歌，凡夫飲酒。

她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后說，“爹，娘……我準備成親了……”

跪在身后的樂毅一愣。

“等我回到北陽，北陽王顧子安和姐姐做主婚人，我想和樂毅成親了……至于嫁妝你們也不用擔心，景池給我了幾十車的寶貝……但不是我貪財啊，那都是我拿命換來的，我差點就是死在大夏了呢……不過，若是死在了大夏，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能見到你們了。”

她哭哭笑笑，笑笑哭哭。

“樂毅，他叫做樂毅，是姐姐在靈鳳山的師弟，我相信，一定會待我極好的。如果帶我不好，那你們可是要為我做主啊。”

風輕輕地吹，從遠處飄出來一巾淡紅色的紗。

緩緩地落在了姑娘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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