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有喊出“報告”兩個字，恬靜就微微一笑讓她回座位。

她的笑容總是柔柔的，就好像是發不起脾氣來的人，事實上她也沒有發過脾氣，頂多就是莫一笑出事那天臉上顯現出來的驚慌和失措。

林未遲動了動眼珠子，看了一圈座位上看著她的人，林未遲快遲到了還走正門！每個人注視的眼神里都展現著這句話。

與此同時，林未遲身后的那把吉他最為矚目，所有人都在揣測著林未遲是不是為了元旦節在練習。

文藝委員劉思慧：未遲是要報元旦節節目了嗎？

學渣杜炎：她給你說了嗎？

文藝委員劉思慧：沒有！

數學科代表劉子毅：那還是懸。

恬靜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沒有多加理會上課開小差的人。

林未遲拿出書后齊楊看著林未遲放在墻邊的吉他。

“林蕊纏著我，我就教了她一下。”林未遲也看了一眼吉他，語氣淡的聽不出情緒。比起教林蕊吉他，她現在腦子里糾纏了很多事情，每一件事情都伴著各種情緒。

林蕊說什么追楚程的話都是她不關心的小事。

墻上的電話號碼是莫一笑的，她相信是林蕊幫忙撕掉的，她也能猜出來大概是誰貼的。

還是要當著面逮個正著了才好說，不然琳姐那種人絕對會倒打一耙。

林未遲看了看窗外，好巧不巧，她正看見了琳姐站在她能看見的地方，面前就是蘇澤，像是在爭吵著什么。

看來有了這么個污點還不分手的男朋友，注定也只能被無限次的拿出來爭吵，說不一定還有什么話語間的侮丨辱。

林未遲一直在想，戀愛對于他們這樣的年紀來講到底是什么？

保護？看著不遠處爭吵的兩個人，好像這兩個字變成攻擊還差不多。

陪伴？應該就像許強和莫一笑那樣的吧？這個林未遲贊同。

那她和齊楊呢？

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這和他借徐敬的小說里的情節不一樣，她看了一眼齊楊。

齊楊正在聽著恬靜講解一個句子的構成，也是一瞬間，他瞟到林未遲有點迷茫和皺眉的臉。

他環看了一下周圍，下午的第一節課，精神抖擻的人都在邊聽邊做筆記，昏昏沉沉的人不是在玩手機就是在睡覺。

他把筆蓋蓋好了，往林未遲的眉間戳了一下：“好好聽課。”

林未遲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得太入神了，也反應過來自己還在教室里，耳邊是恬靜帶著一點口音的英語句子，突然脖子一熱，臉上泛上紅暈，耳廓也紅了。

齊楊的目光顫了一下，抿唇看著黑板，突然覺得教室里的有些女生太過矯情。

外面刮風，教室里的女生看見窗戶開了就像是自己要被凍死了一樣，吱呀亂叫著就要求關窗戶。

教室里悶著，齊楊竟然覺得熱了起來，自己像是放在籠屜里的包子。

他都能感覺汗黏在最內層的衣服上了。

林未遲看了一眼恬靜，臉上的熱度才被突然闖進腦子里的想法快速擊退。

在所有人都在關心莫一笑的時候，恬靜是怎么讓莫一笑免除被公開通報的，或許老師們知道了莫一笑的生活，但是也不是能夠這樣銷聲匿跡的。

出于隱私，但是莫一笑在校方那邊，就像是被悄悄除名一樣。

四十分鐘里，除了學習，林未遲什么都想了。

“未遲你來一下辦公室。”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恬靜邊收拾書邊看著林未遲說，說完也不等林未遲就走了。

被叫到辦公室不稀奇，但是還是引起了一點小聲的討論，不過這些都無傷大雅。

辦公室里只有恬靜一個人，恬靜從抽屜里拿出一大沓卷子，比英語書還要厚：“這些是我以前總結的知識點，小的大的，還有些好的閱讀材料，我復印了一份，都給你。”

的確是新復印的，林未遲還能聞到新翻的墨水味兒。

“莫一笑的事情，校方最后決定是輟學，所以她也沒有違反校規校紀。”恬靜說。

林未遲突然抬眼看她，眼神里的錯愕不加掩飾。

恬靜嘆了口氣：“莫一笑年紀還這么小，不能在她的檔案里寫這些，她是沒錢交學費主動退學的。”

林未遲突然覺得心中有一口悶氣，控制不住就輕笑了一下。

“這是校方最大的讓步了，”恬靜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一白，伴著語氣里都帶著無奈，“莫一笑這件是情太特殊了，可以說是都不無辜，但是只有這樣才能不鬧開。”

林未遲拿著卷子的手抖了一下。

也是，莫一笑現在沒資格說自己不無辜。

交錢買賣，后果怎么樣都是她自己該承擔的。

這件事情的爆炸性已經被壓得最低了，算是給了所有人顏面吧。

校方沒有這樣的學生，校方也沒有那樣的老師，老師和學生之間還是那種既遙遠又親近的關系。

林未遲面無表情，恬靜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倆身高差距不大，這樣的對視更像是姐妹，恬靜說：“未遲，你們都是好孩子，應該有好的人生，經歷過這些，希望你們的未來沒有什么能夠擊垮你們。”

恬靜眼波里是什么情感，林未遲分不清，同情也好，感嘆世事對他們不良也好，或者是無能為力也好。

林未遲反倒沒覺得絲毫厭惡感。

等林未遲走了之后，恬靜才閉了閉眼，她從抽屜里再拿出了一張資料，翻到一個地址，捏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

她在鍵盤上敲出幾行字，想著覺得不妥，逐字逐句地刪除掉，把資料放回到了抽屜里。

要是每個人都在期盼著有什么人來救你一把的話，那就是在等死。恬靜深刻理解這句話的時候，就是深刻了解林未遲、齊楊、莫一笑、楚程和韓倩倩這幾個人的時候。

當你覺得你不適合這里的時候，必須想著離開。

要是等這里的人發現了你的格格不入，還發現了你的弱小無助，他們就會拉著你一起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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