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她幾乎每次看到啟圣帝，都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就普通人來說，這位帝王的臉色有些蒼白，甚至有些灰暗，但王怡真一直覺得是因為搞政治吧，光用腦子去了，常年缺乏運動造成的。

是了，她也從來沒有見過啟圣帝行動，每次見面，她進來時人已經座在坐上，說不了幾句話，他便揮手讓孩子們離開，只王怡真能有這個恩寵多聽他說幾句話，就算是這樣，這人一般也會十個字內結束對話，毫不留情的將天聊死。王怡真以前還覺得他是天生的沉默寡言，故事里不都這么說嗎？早年送到敵國當人質的孩子，能活下來的都沉穩內斂，但是……也說不得他就只是單純的沒有力氣和體力？

“是嗎”啟圣帝說話，還是一如即往的寡淡，上一次見面時，那種由內而外的喜悅已經不見了，大約那唯一一次說話多些，是因為心情好吧，所以他現在是心情又不好了？也是，誰聽著說自己的兒子打算謀逆，心情都不會太好。

“是這樣。”王怡真忙說道。“李杏杏因為做這樣的夢，害怕極了，李家不敢說，就傳她瘋了，連婚事都想取消，她沒有辦法，才找到了我，正好又碰上了呂才人的妹妹同江夏侯夫人出游。”

王怡真之前已經將前因后果，都說給啟圣帝了。

啟圣帝的心里，對叛國賊軍的出現早有防備，但他看來，大約是兒子們大膽越權，想搞下去太子吧，可是李杏杏的夢里，是真的有一次謀反的，雖然這謀反的時間地點起因經過她都不知道，但是人物上，確實是針對的啟圣帝，因此這叛國賊軍，并不是偽裝，是真的要謀反的。

自打懷疑上了啟圣帝對肖婉兒用強，王怡真心里對啟圣帝多少還是有些芥蒂的，但是謀反這種事，卻是關系著國泰民安，雖然這話由一個前山賊水匪來說不太好，但王怡真是真的領略過底層的那種貧困的，國家若是動蕩，就會造成百姓流離，因此這種事，不論啟圣帝的身體怎么樣了，政治上的動蕩能避還是避著些好，就算他老人家不行了，也得給我安穩渡權到太子手上才行。

王怡真一五一十將她新得的事情都說了，啟圣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這么一句“是嗎”，這是不信了？

但是……

有人謀反這事，一則是李杏杏的夢，一則是王怡真猜出來的江夏侯夫人的行動，想要真憑實據，還真沒有。

先不說一個帝王能不能拿某某某做的夢來給人治罪，就說江夏侯夫人這件事，江夏侯夫人當時是認下了罪狀，但常言說人臟并獲，她要是當場將人給扭送進宮，還算能有個證據，現在……王怡真現在的行為，就跟打小報告似的。

但是……她怎么可能將江夏侯夫人給扭送進宮，人家要問，江夏侯夫人怎么啦。

她說謀反？

為什么謀反？

想給他兒子得個皇位？

這么多皇子輪的到她兒子？

那周復興也是龍子龍孫？

啟圣帝連臣子老婆都睡？

不是……是把睡過的送給了臣子……

這話真沒法公開講啊，但是……

誰睡過誰知道啊。

啟圣帝該是對周復興的身份心里有數吧？江夏侯夫人，生的是他的娃吧？那江夏侯，是這一代的密衛首領吧？密衛中又分出了叛國賊軍，總該有些跡象可尋吧？她雖然無憑無據，但腦洞總是沒錯的吧？更何況江夏侯夫人都認了……也不對，對方沒有認，只是被指出來真相掩面大哭，但她也說過了，明天會面圣的，哪怕就是江夏侯夫人今天晚上被江夏侯處死了，這些事都是真的啊，只要去查，就有底細。

王怡真看著啟圣帝，啟圣帝點了點頭。

“她說了明天進宮？”

“說了。”王怡真點頭，將自己同江夏侯夫人的對話和當時對方的行為，又詳細說了一遍，對方哭起來情真意切，看起來是真的有悔意，又因為事涉皇室丑聞，她不好逼著江夏侯夫人進宮，這種事情悄悄處理了總好過公開吧？不過……“圣上要不要先派人將江夏侯看管起來？”

周家到底還是江夏侯作主，他又是密衛首領，如今還存了反心，也不知道都布局了哪些，若是今日里知道了江夏侯夫人露了底，今天晚上就提前行動可怎么辦，王怡真會在見著江夏侯夫人之后馬上進宮，也是為的防周家生變，要不然啟圣帝見的是重臣，她保證早就闖宮求見了。

啟圣帝又點了點頭。

王怡真便松了一口氣，因著謀反的事，實在是從李杏杏夢中而來，太過于鄉親們飄渺，她揭穿江夏侯夫人的時候，自己都有點虛，要不是江夏侯夫人認下了，她都不敢打保票真有其事，她就怕啟圣帝不信，這位只要信了，那應該就會有相應的行動，不管怎么說，啟圣帝人雖然話少，還身為帝王的手段還是有的。

看來啟圣帝還是不太相信這些夢中之事，但王怡真的腦洞合情合理，還說江夏侯夫人已經認了，他這邊當場便讓身邊的大太監去宣江夏侯進宮，等到了這殿中又只余下父女兩個人時，啟圣帝突然問道：“擔心我？”

見王怡真松了一口氣，啟圣帝多看了她兩眼，突然問道：“擔心我嗎？”

王怡真愣了一下。

她還真有些擔心他。

但這其實并不應該，啟圣帝對她是好，可是這份好也有前提，她早被他在心里認定是寶物之主，而若說是之前還算有些父女情份在里面，那么此時她已經知道了肖婉兒懷孕的真相，那以她一慣的態度，在心里該對啟圣帝很鄙夷才對。

但事實上不論是什么原因，她這些時候在宮中，對啟圣帝還真的是多少有了些親情，就算是他以前做過什么對不起肖婉兒的事情，到底是生了自己的生父，王怡真第一次感覺有點明白那種父母離婚的單親家庭孩子的心理了，就算是對方有錯，也沒有辦法置之不理啊。

王怡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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