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實在太想知道所不知道的那個角落，管他什么生死簿，提腳就走了，哪耐煩聽人家兩口子的墻角。

極遠處，一隊鬼差帶著一群鬼魂排隊進入鬼門關，通過開著大朵絢爛彼岸花的黃泉路，正式進入地域世界。鬼蜮魍魎的忘川河上，橫亙著長長的奈何橋，靠鬼門關的一端，望鄉臺孤獨地矗立著。

沒有恢復神智的新魂木然地從望鄉臺下經過；恢復神智的則登上高臺，最后回望一眼家鄉，然后緩緩地跟著大部隊走過好似望不到盡頭的奈何橋。

走下橋，途經一塊標注著“早登彼岸”四字，石身鮮紅如血的大石——也就是張曉燕的目的地三生石了，停頓須臾，觀盡上頭顯現的影像，對自己的罪孽有了直觀認識，然后才被帶到專門關押魂魄的牢房，這才算是真正地到達了地域。

這是進入地域的鬼魂。

奈何橋的另半個通道，則是馬上要轉世投胎的鬼魂。秩序井然地走過奈何橋，來到望鄉臺旁的孟婆亭，飲下一碗孟婆湯，忘去前塵往事，經過羅剎的再次檢查，通過六道輪回門，干凈地轉世投胎去。

張曉燕默然地看著或大吵大鬧被抽打才老實或悲痛低聲哭泣或一直安靜沉默的眾鬼魂，心中沒有任何漣漪。鞭子沒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不是和自己相關的，也沒必要哀呼悲憫。生死有命，各人有各人的定數，路在延展，只往下走下去便罷了。

不得不再次說，閻羅帝真是管理有方，張曉燕所見的一切都井井有條，毫無亂象，可謂是欣欣向榮。可比判官夫婦表述的天庭一隅強了太多。區區一個寵妃就鬧得天庭大亂，戰火還蔓延到地域，那天帝已見敗像，也不知還能坐莊多久。

張曉燕聳了聳肩，都是別人家的破事兒，她又不接掌天域，管人家能坐莊多久呢。

目光投向紅光閃耀的三生石，心想這里業務正繁忙著，不是好時機，等這波忙過，負責人都下班了，周圍只剩下幾個執勤夜叉的時候，才好下手。

在忘川河的邊上，尋了一個隱秘之處，盤膝坐下。

奈何橋上魂來鬼往，真是好不熱鬧。而忘川河上，擺渡的艄公載著身負公務的修士懶散地搖著船槳，哼著一曲度亡靈的歌謠：歸去來兮，何來何往？歸去來兮，宇宙洪荒。歸去來兮，悠悠長河。歸去來兮，淼淼空茫。

一切成空，一切歸零。生命本來就是鴻蒙一場。

張曉燕一時聽得有些癡，呆望著忘川河水中影影綽綽的冤魂影子。也不知那里有誰，那誰又有什么可悲可泣的故事，那故事有沒有可能再往下延續……

也不知過了多久，悠遠的鈴聲叮鈴作響，伴隨著一如既往幽暗的天色。

張曉燕精神一震，劃拉開面前大朵大朵熒光點點的彼岸花，看向奈何橋。

奈何橋上只剩下隊伍的尾巴，聽到鈴聲，腳步似乎加快了不少，急促地各自朝前走去。

又過了一會兒，橋上沒人了。

再一會兒，勾魂使者、孟婆、艄公甚至羅剎都消失了蹤影，一個一個全都進了煙羅城休息，只在各個入口處留有三兩個來來回回執勤的夜叉。

張曉燕估摸著自己的實力，大約還是可以將遠近加起來有幾十個的夜叉迷暈過去，不過在有更簡單的方法下，她當然不會耗費力氣那樣干。

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魂體情況，見一如往昔之后，再往腰牌處過了一下。

羅杰立馬就有了回應，“你是何人？為何要扮成我，你有什么目的？”

原來羅杰困于自己的木牌之中，卻能感知外面，對于這幾天發生的事，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張曉燕對羅杰沒有惡意，道：“你就當休一段時間的假，到了時間，我自然放你出去。”

羅杰氣悶地道：“那你到底要把我關到什么時候？我知道你能耐大，我奈何不了你，但我能不能求你一聲，不要干太違背我意愿的事！我堂堂一個有正經差事的鬼差，匍匐到一個女的的腳下刷馬、桶，這，這像話嗎？我一世英名全給你毀了知道嗎？”

羅杰的氣悶，讓張曉燕的心情不由明朗了些，逗他，“呵，你們鬼還有性別歧視呀？難道你之前做小伏低，給人家賠笑臉干的那些事，比刷馬桶更高尚？在一個腳下低頭在其他個面前抬頭，和在個個腳下都低頭，哪個合算？判官府一個蘿卜一個坑，你好不容易能插進去，非但不感謝我，反而怨我，這是為何？”

羅杰在人家手心，自然不敢說過分的話，拿捏著分寸懟道：“你哪里是插進去！明明就是判官夫人對你沒好感，招到身邊去方便折磨的！”

張曉燕挑眉，“你這小鬼兒挺會看人臉色的嘛！”

“自然！我行走江湖這么多年，這點都看不出來，還怎么混？”

“嘖！還挺得意！落我手心，你不思量著怎么脫身，不討好與我，反而和我嗆嗆，你不要命啦？”

羅杰道：“你要是對我有惡意，早在之前就把我殺死了，還等得到現在呀。我就是想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出來，待在木牌里不能行動不能說話，可憋死我啦！”

張曉燕抿唇一笑，“我找到我的前世經歷，就放你出來了。”

羅杰悶了悶，沒敢開腔，心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前世的好。

“喂，你怎么不說話啦？不是憋死了嗎，現在不就放你講話啦？”

“不想說！反正說了也是白說，這段經歷最后還不是得清零，我何必說廢話！”

“嘿！你還挺懂！那就別說話吧！”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