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童和貓十三都聽見了，也聽見守在門口的兩人快步離去，他們推門而出，書院里的人都從各自住處冒了出來，齊齊往放置尸體的那間教室涌去，戲班姐弟本想趁亂溜走，那盧仙師卻眼尖地掃見他二人，“事情尚無定論，你們倆不能走！”，接著揮手示意幾個師弟上前來拿他們，二人只好放棄，乖乖一起跟到那教室，教室里已經點亮了燭燈，火光把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警惕而凝肅。

一個頭發散亂，白色校服上血跡斑斑的少年被兩名淡黃門服的奔流門弟子反擒雙臂押在尸體一旁正在問話，那少年一臉痛苦和惶恐，淚光盈盈緊咬下唇，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劉先生一進教室就沖過去揪起少年衣領，“陳錚你這個畜生！弒師殺父！豬狗不如！”

陳錚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腦袋軟軟耷拉著，一臉生無可戀。

一名仙師邊勸邊拉開劉先生，林阿照硬著頭皮上前安撫，不出所料地又被劉先生罵了幾句。戲班姐弟遠遠地站在一邊看熱鬧，低低交談。

“姐姐，聽見沒，這小家伙厲害了，弒師殺父，一箭雙雕啊。”

“嘖嘖，什么仇什么怨竟搞成這樣兒？凄慘程度都快趕上你姐我了。”

“比不了比不了，你的慘那可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你這話沒毛病，呵。”

盧仙師嚴肅地問了幾句，陳錚被押解得軟軟站立，只低頭掉淚卻不言不語，在場眾人焦急又憤怒，一個學生指著陳錚罵道：“陳錚，你小時候在外流浪，是陳老先生把你接回來養大，你就是這樣報答他老人家的嗎？！狼心狗肺！”

陳錚終于微微發聲：“我……我不知道……”

盧仙師見他開口，忙問：“你為何半夜三更在書院附近鬼鬼祟祟？你身上為何有血跡？陳老先生是不是你殺的？”

陳錚被這三連問震得身子一抖，哆嗦道：“不……不……不知……”

盧仙師似乎也不耐煩了，沉聲道：“陳錚，你不要以為你不說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你還年輕，老實交代，我們會盡力幫你。”

陳錚哆嗦得更加厲害，“我……我……真的不知道……”

一個年輕的奔流門弟子火了，上前提議：“師兄，別跟他廢話了，這小子在裝蒜，給他點顏色看看！”

盧仙師蹙眉思忖，似乎在斟酌這位師弟的提議。

江童側身低頭對貓十三附耳道：“看著吧，這小子要被屈打成招。”

貓十三悄聲回問：“仙門中人會做這種事？”

江童冷笑：“若真不會，我又怎么如此。”

貓十三笑道：“連你這么狠的人都……呵……這小子懸了。”

江童道：“哈，但我不會讓這種事情再在這孩子身上發生。”

貓妖目光一凝：“你別亂來！”

江童笑了笑：“又不是沒亂來過。”

盧仙師走上前，揮手示意兩個押解疑兇的師弟退下，二人照做，盧仙師伸手在陳錚肩頭微一用力，陳錚雙膝一軟立時跪在地上。

“盧仙師，您這樣嚇唬他是問不出真相的。”

盧仙師聽這唱戲少女這么說，微微一怔，其余師弟都皺眉看向江童，貓十三無奈地捂住臉。

劉先生恨恨道：“仙師審他，干你何事？我看你就是幫兇！”

“哈哈哈哈哈，我是幫兇？小女子不才，干大事向來只當主謀，從不當從犯，你不如先來審我。”

盧先生道：“呵，那你問吧。”

江童輕笑上前，并不扶起跪在地上低頭不語的陳錚，而是在他對面跪坐，身子前傾，在他耳畔低聲道：“這不是你的錯，這些人只看表面，但我知道不是你，你相信我嗎？”

陳錚緩緩抬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他打量著這個臉上涂紅抹白大濃妝的戲班少女，嘴唇微微顫抖，輕輕點了點頭，低低地道：“是我殺的，但我不是故意的......”

江童心下汗了汗，她一本正經故弄玄虛，本想問出個他不是兇手的結果在這幫人面前裝個B，豈料這貨真敢殺人，本還擔心他被屈打成招，結果純屬多慮了。

江童道：“罷了，那你為什么要殺你養父啊？”

“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會一路跟著他的，我昨天的確因為課業不好被他罵了，他總說我不如人，我雖心有怨氣，但真沒想殺他，可不知怎么就拿了一把匕首跟著他，我記得我確實捅了爹爹一刀，但我真不知為什么會這么做……”

江童心中陡然一沉，回憶起多年前的一些事情，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她突然表情凝肅，惡狠狠瞪著陳錚道：“陳老先生說錯什么了嗎？你本來就課業不好，總也比不過別人！他身為鴻鵠書院的元老，自己養大的孩子卻這么差勁，他能不生氣嗎？你一個在書院長大的孩子，念書還念不過他呢！”

說著，江童抬手向一旁林阿照一指，果不出所料，陳錚突然目露兇光，牙齒咯咯作響，大叫一聲突然站起來向林阿照沖去，兩手緊緊掐住他脖子，整個臉都猙獰起來，咬牙切齒道：“就是我殺的！他憑什么罵我！！我哪里不如你？！我哪里不如你？！去死吧！你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在場眾人大驚，盧仙師眼疾手快拍暈了陳錚，另兩個仙師把嚇得面無人色的林阿照扶出了教室，其他人嘰嘰喳喳討論了半晌，好容易才散去，江童和貓十三終于徹底解除了嫌疑，這才得以離開書院。

他們離開鴻鵠書院走上一條小路，貓十三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兒嗎？”

江童道：“自然知道，你看不出嗎？”

貓妖道：“猜個大概，是不是魂剎？”

江童點頭：“沒錯，可惡的東西，當年害得憲堯好慘，如花翠花也死在他手上了，要不是柳憲仁運氣好，只怕也逃不過。可憐這陳老先生，為了讓陳錚脫罪，竟自己……可憐天下父母心……”

貓十三輕輕吸氣：“這東西不是銷聲匿跡好久了嗎？怎么突然又冒出來了？他為什么要害陳錚和陳老先生？”

江童道：“哎，動機不明，十五年前到現在都沒人搞得清楚，魂剎這個名字還是傾城起的，后來傳遍浩瀚神州，連你也聽說了。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個什么玩意兒，本以為他和攝魂女差不多，但其實完全不一樣……”

貓十三突然頓住腳步，疑慮道：“江童，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奇怪的情況？”

江童：“什么？”

貓十三：“魂剎的相關事件都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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