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要掌握的，自然是自己所處的這間屋子。屋子不大，除了床榻被褥一應俱全外，其余為數不多的家具里，不但十分老舊，其內也全都空空如也。隨身的腰包早已被收走，全身上下一件略為堅硬的物件都沒有。就連房中原先掛在墻上的畫軸也被取走，只留下一塊與周圍顏色迥異的墻面，和其上一細小的孔眼。

墊了凳子從孔眼里望過去，隔壁大致與葉息住的這間房屋相仿，家具老舊，空無一人。葉息看了幾眼，就沒了興趣。

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刻意為之，整間房僅有的一扇窗欞只能推開一條縫的距離。窗欞外是一潭水池，雖看著不大，但池水黑黝黝的。里面不但沒有游魚，常見的水生植物也一概全無，讓人觀之便覺不善。

透過縫隙，能看見遠處的裊裊炊煙，隱約也能聽到一點前院婆子丫鬟的聲響。可惜時至今日，除了院子里雷打不動的兩排“雕塑”外，葉息也只見過燕返和凌絕。

這與世隔絕的軟禁環境，可以說是十分到位了。

燕返每日都會來，只小坐片刻，話語不多，即便開口，也多是對葉息的冷嘲熱諷。凌絕似乎很忙，除了那日外，一次都沒來過。

一連過了幾日看似“平靜”的日子，葉息終于養足了一些精力和體力，忍不住開始下一步的試探。

燕返再一次到來時，葉息癱在床榻上，一臉生無可戀，嘴里嘟囔著什么。走近一聽，卻是什么“死了，死了”的。

燕返皺眉冷哼：“什么死了？”見葉息仍舊一動不動地嘟囔著，燕返眉頭擰得更緊，“問你話呢！什么死了？”

葉息死水一般的眼珠終于動了動：“我快無聊死了。”

聞言，燕返嗤笑一聲，剛走到老位子上坐下，就聽葉息又道。

“我說想在院子里走走，你們不讓。我說想找幾本書來看看，你們也不同意。難不成你們千辛萬苦把我從滄霖殿帶出來，就是為了把我關在這里無聊到死？”

“想死？那你也須得問過主上的意思。”

葉息無語：“主上主上主上，又是主上，是不是你家主上讓你即刻去死，你也毫不猶豫？”

燕返傲然：“是！”

葉息看著燕返，糾結半晌才喃喃道：“可，可我不是你家主上養的狗啊。”

“柳葉息你！”燕返一怒而起，隨后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將怒氣壓下，冷冷一笑，“不要以為主上允你活到現在，你就可以高枕無憂！”

見燕返甩袖而去，葉息目光挪到屋頂，一眨不眨地盯到眼睛酸痛，才緩緩閉上眼。

高枕無憂？自己從沒有一日這樣想過……

第二日，凌絕就來了。

“聽燕返說，你對這幾日的清閑，頗有微詞？”

葉息委婉道：“我只是覺得無所事事，浪費了時間虛度光陰。”偷偷瞄了笑意轉冷的凌絕一眼，葉息心里暗暗打鼓，語氣軟了又軟，“哪怕能有本書翻閱一二也好。”

凌絕看了葉息片刻，又笑了起來：“你這小心翼翼的性子，倒是一點都不像你娘。”

葉息略帶尷尬地輕咳一聲：“我本來就不是……”話說到一半，心臟驀地傳來一陣銳痛。葉息張張嘴，想按自己原本的意思，把話說完，可心臟處的疼痛卻越發明顯，一時間呼吸困難，連話都說不出來。下意識不想被凌絕察覺出自己的異樣，葉息垂下頭。

凌絕看著葉息的頭頂，緩緩嘆出一口氣：“是啊，你的確不是她。這世上，只有一個姲姌，獨一無二。”

聽這語氣，又一個拜倒在姲姌石榴裙下的大佬？

“莫非凌前輩也認識……我娘？”似乎只要不否認“柳葉息”的身份，隱在心臟里的蠱蟲就不會發作？

說到姲姌，凌絕整個神情都變得不一樣起來：“認識？呵呵，我與你娘豈止是認識，我們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十年，整整十年，我以為姲姌嫁與我為妻，是水到渠成心照不宣之事……”

說到這里，凌絕忽然停了下來，伸手將葉息的臉掰了起來，成熟俊挺的面容看似平靜，但那雙眼里蘊含的恨意猶如實質。

“知道嗎？若不是柳淵那卑鄙無恥之徒橫插一腳，在大婚前夜誘拐姲姌與之私奔，你現在，就該喚我一聲爹！”

葉息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提醒面前這位即將失控的巨佬，即便姲姌和他成親生子，自己也不可能叫他爹。

見葉息在自己手下微微顫抖，凌絕深吸口氣，慢慢平靜下來。捧著葉息的臉，細細打量一遍，凌絕的笑容里帶著詭異的和煦。

“別怕，再忍忍，要不了幾天了，就這幾天……快了……”

凌絕走后許久，葉息才緩過勁來。藺非天口中的柳淵耿介正直，凌絕口中的柳淵卑鄙無恥。雖然葉息至今沒有見過活在眾人口中的柳淵，但作為成功拿下姲姌的勝利者，品性絕對不差。何況對于眼里只有石塊而看不見男色的姲姌來說，若是當真能被柳淵誘拐私奔……葉息能想到的可能，就只能是跟石塊有關了。不過不管怎樣，姲姌也絕對是拿的女主劇本，這么多年過去了，三個男人也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癡情地甚至有些瘋魔，著實令人動容！

當然，如果不是自己被牽扯其中，那就更好了！

那日之后，葉息的業余生活不但沒有改善，就連燕返也不來了。又一日繁星滿天，葉息正癱在床榻上，開始認真思考凌絕是不是真要讓自己無聊致死時，院中忽然響起一陣繁雜的腳步聲。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也不知是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葉息精神一緊，躺床上閉目裝死，然而聽動靜卻是往隔壁而去。略一猶豫，葉息就悄聲下床，小心躲在窗欞縫隙后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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