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走之前，她還向著她的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只不過，那一眼比較微妙，是在看她還是她身后的父女就不得而知了。

這么危險的人物搞的這么措手不及的一次夜襲，如今目的已經很明確了。

就是為了得到那對跳尸夫妻。

如果說，之前顏華對回去看看那個雷坑里面的反叛者沒什么興趣。

現在卻是很想去一探究竟了。

如果那家伙真的沒有挺過來，她也好早做打算。

姬無藥的出現，注定了這一夜的無眠。

季莊主被抬了回去，眼看著沒有多少時間可活，季玄羽求到了顏華這里。

顏華幫忙把了脈，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姬無藥那銀絲本就是被武林中人唾棄的邪功。

根根銀絲纏裹著情毒，一旦被刺中，必要嘗遍七情六欲之苦。

唯一的解藥便是斷情絕愛，青燈古佛修身養性，孤苦一生。

一旦心有所擾，便會毒發，一次比一次嚴重，直至被折磨而死。

向季莊主這種直接穿胸而過的，毒性直入心脈，這銀絲白發連拔都拔不得。

三千煩惱絲，抽動一根便是一世痛苦匯聚一點爆發，不等把那一縷發絲都抽出來，季莊主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然而不抽也是個死，只是還能多活一會兒，也能少受不少痛苦。

顏華沒有把脈之前，就已經知曉季莊主沒救了。

眼下浪費時間，不如留出時間來，讓季莊主交代交代身后事比較好。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站在院中低聲嗡嗡議論著什么。

房內，季玄羽看著奄奄一息的爹爹，一雙眼睛哭得紅腫，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只是來晚了一步，就一步，她的爹爹就要與她天人永隔了。

她不要！

季玄羽后悔的要死。

如果那個時候她在書房外拉住了爹爹，主動提出要跟爹爹一起前去查看，爹爹就不會如此了。

起碼爹爹沖動的時候，她還能拉住他。

再不濟她拖延了爹爹前去的速度，顏姐姐那個時候應該也到了，爹爹也不會如此。

都怪她，怪她當時發呆，沒有主動開口，沒有主動伸手。

季玄羽難以接受親爹快要不行了這么殘忍的現實。

季莊主這個時候眼中也有不舍，但更多的則是平靜。

他不顧嘴角緩緩流出的血液，不顧十倍不止的心絞痛爆發。

看著小女兒哭成了淚人兒，他抬起了手，很想撫摸一下她的鬢發，替她擦掉腮邊的淚水。

可他的手只抬了抬，就幾乎耗盡了全身的氣力，他才頹然的發覺，此時的他真的連想要給小女兒一點安慰，幫她拭淚這種小事都做不到了。

以前的他，對這個小女兒最嚴厲，也是這個小女兒最讓他頭疼。

他想盡了辦法想要磨一磨她那個不著調的性子，因此父女之間也產生了一定的隔閡。

然而目前他即將逝去，他的兒女不是有事未歸，就是生死不知。

唯一留在身邊的，就只有這個最不讓他省心的小女兒。

季莊主嘆了口氣。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如此想著，季莊主顫巍巍的手，執著的想要撫上小女兒的臉頰。

季玄羽抓過了那只正在逐漸干枯的手：“爹，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嗚嗚”

季莊主好不容易忍下了一陣難受，在面色忽然變得紅潤的時候，才好似輕松了些許的開了口。

“羽兒啊，有些事情，爹要交代你。”

季玄羽淚眼婆娑：“爹爹要羽兒做什么？羽兒都答應爹爹。”

季莊主忽然很是欣慰。

他好似回憶著什么的緩緩開口說道：“羽兒啊，你可知道那降災神物為何會流落到此？抱劍山莊又為何建立在此嗎？”

季玄羽哽咽著搖頭。

季莊主好似并不打算讓她回答，他只是彌留之際下意識的嘮叨罷了。

“這要追溯到先祖時代了。”

“當年，先祖實際上是降災神物前任主人的親隨，而前任主人在大限將至的時候，選擇了在這里長眠。”

“若將此地視為前任主人的陵墓，那么抱劍山莊實則就是守墓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地，只為守護到降災神物再次出世，等待著這個擇主之日。”

“如今降災神物重新現世，抱劍山莊的使命眼看著就要終結。”

“等到降災神物重新擇主，抱劍山莊也自此得了自由，曾經的誓言就此終結，抱劍山莊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羽兒啊，爹不能繼續主持結契大典，這個重任就要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說著，季莊主摘下了手上的扳指，并將莊主的印信全部交到了季玄羽的手中。

“羽兒，莫要難過，人固有一死，你不要怨恨，不要給為父報仇。”

“由為父結下的孽緣，就隨我一并散去吧。”

“等結契大典結束，你就即刻宣布抱劍山莊解散。之后隱姓埋名也好，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也罷，不要再摻和江湖中任何事情。”

“降災出世，必有災禍。”

“去做個平頭百姓吧，為季家留下一條血脈。”

季玄羽一時難以消化爹爹的囑托，但卻用心記住了此刻親爹說的每一句話。

她沒辦法思考話里的意思，親人即將逝去的痛苦大過一切。

除了過耳不忘一字不落的記下全部，她脆弱得什么都做不來了。

季莊主將此時能夠想到的，全都交托給了小女兒，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嘴里的血一口又一口的噴出。

他的好氣色也在這一刻如同曇花一現，霎那綻放之后便是快速的凋零。

季玄羽眼睜睜看著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抽走了生機，全身的血肉都在迅速的干癟下去。

唯有他胸口的銀絲，此時變成了濃黑油亮的顏色。

“爹！！！”

季玄羽撕心裂肺的一聲驚叫，穿透墻壁，回響在整個主院內。

院中為此一靜，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嘆息聲響起。

又一位泰斗級的人物死在了姬無藥的手中，本該義憤填膺的時刻，卻除了嘆息就是沉默。

顏華發覺這一現象的時候，覺得有些古怪。

這跟碎片中又出現了偏差。

這樣一而再的偏差變動，都讓她忍不住皺眉。

事情好像變得更加復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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