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說全然不知，卻沒有了解到這等地步。

今天陡然聽到如此驚天大瓜，蜂才后知后覺，若自家小姐說得不錯，那顏小姐豈不才是顏盟主家那個真正流落在外的女兒了嗎？

“私生女”這三個字，蜂是無論如何不會拿出來安在顏小姐的身上的。

如此高風亮節醫術超群，又救了他和他家小姐性命之人，哪怕沒有顏家，她依舊可以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

他可是聽小姐和兄弟們說過，顏小姐救治他的時候，用的可是金針！

金針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隨意拿出手的。

蜂的敬重，讓他沒有插話。

顏華則是對這事沒有太大的興趣，做到心中有數即可。

所以她依舊是那副淡然神態。

這里唯一不淡定的，大概就是顏煜了。

他垂著的眸中滿是驚濤駭浪，暗潮洶涌。

姐姐曾經差點兒被個賤人害死？

這事兒他算是記在心上了。

“顏悅”這個名字，如今算是上了他黑名單榜一的位置，被牢牢盯死在了那里。

顏華一直在留意著顏煜，發覺他身上的氣息有了陰郁的苗頭，就適時敲了敲他的額頭：“調皮搗蛋，這么會兒都等不得。”

顏煜一頓，又見顏華轉頭跟季玄羽寒暄了兩句，道明還有事，就帶著他向前走了。

顏煜忽然又高興了起來。

季玄羽反而在原地愣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只是等她再去尋找那兩抹白色的身影時，卻是兩個淡如光點的影子都不得見了。

季玄羽無端端輕嘆了口氣。

她有些幽幽的嗓音飄忽不定的低喃著：“總感覺顏姐姐這一月不見，與我疏遠了呢。”

蜂卻與她有不同的看法：“顏小姐應該并非疏遠你，而是真的有事不能被打擾。”

蜂看出了顏小姐弟弟的異常，還有顏小姐的在意。

當了暗衛那么多年，如今哪怕在明面上做了護衛，蜂也還是能夠敏感察覺到那種微妙的危險氣息。

顏小姐的弟弟絕非普通人，那樣危險的氣息，若非有顏小姐鎮壓著，怕是早晚會成為一大禍患。

蜂知曉自家小姐的脾性，這人大咧咧的什么都會順嘴說出來，也是她這樣的性子，很容易會刺激到顏小姐的弟弟。

顏小姐大概也發覺了，所以才會故意避開了自家小姐。

蜂在內心嘆氣，自家小姐如果有顏小姐一半的聰敏，他也就不至于這般操碎了心了。

好在，現在抱劍山莊雖然沒有解散，也是避世不出的狀態，且樁內大小事務全權交由幾位長老和小小姐的兄長們去煩心。

她倒是真的成了個無所事事的閑散小姐，就這么帶著他一人外出游歷，領略各地風土人情吃喝玩樂好不自在。

另一邊，顏華帶著顏煜跟季玄羽分開，就先去了魚池院賞魚，以免一會兒又跟人碰上。

魚池院內養了一池的錦鯉，紅的白的金色的都有，看著喜慶，布置得也頗有意境。

顏華買了魚食遞給顏煜，看著他心情轉好，興致勃勃的喂錦鯉，嘴角也跟著緩緩輕揚。

顏煜把顏悅的名字記住之后，見姐姐不愿提及那件事的樣子，他也跟著壓下了心中的暴戾。

他知道姐姐不喜他那個樣子。

實際上他自己也不喜。

如果能夠早早遇到姐姐，他應該也不會變成那個讓自己都嫌臟厭惡的樣子。

每到夜深人靜時，他都會望著自己的雙手發呆，哪怕現如今錦衣玉食，他也不曾忘記，他也曾雙手染滿鮮血，也曾被人踩在泥地里，靠跟野狗爭食，喝泥水茍活于世。

這樣的自己，她若是知道了，還會這般疼他護他視他如親生弟弟嗎？

顏煜不知，也不敢賭。

有時候他都會笑話自己真是奇怪。

明明當初為了賭人性的丑惡，他敢豁出自己的性命，聽她的話，哪怕讓他去闖烈焰蛇守護之地，他都敢去。

可這才多久？

他卻連賭她會不會嫌棄自己的過去，覺得他臟，覺得他下賤不堪都不敢了。

也許真的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享受過她的呵護，知道她的好，就再也沒辦法接受有可能失去她的那個可能性了？

顏煜不知，也不敢多想。

他開始學會了自欺欺人，學會了壓制忘卻一切他認為會導致她不要他，厭惡他的真性情。

若非今日遇上了季玄羽，讓他的那一面再次顯現了出來，他當真忘掉了自己還有那么不堪讓人生厭的一面。

他甚至在想，若非姐姐更在乎他，他怕是會對季玄羽也起了殺心。

能讓他變成惡鬼的引子，都必須清理干凈，才不至于讓姐姐察覺。

好在，姐姐真的并非那么在意季玄羽，如她當初所說，機緣巧合救了那個人，又因為降災神物才借由她的便利入了抱劍山莊。

其實說起來，他也應該感謝季玄羽才對。

若非她那時拉著姐姐偷跑出去散心，他也碰不上這么好的姐姐。

所以，就這么算了吧。

既然姐姐并不在意，那個人也沒纏上來，他的安寧生活并未被打破。

那就這么放過她好了。

顏煜想著想著，手中的魚食不知不覺間已經撒完了。

他也放棄了使用袖中的毒藥，打消神不知鬼不覺毒死季玄羽這個念頭。

這毒藥他還是從姐姐那里得來的，姐姐應該并不知曉，那日她遍尋不到那瓶新配置的毒藥，是被他給藏起來了。

只是，想到姐姐后來又給了他一瓶解毒丸。

顏煜這個念頭又有些遲疑。

她，真的不知嗎？

大概是心事重重，顏煜今日隨著姐姐逛遍了靈光寺，也嘗了這里的齋飯。

據說很出名，可他卻味同嚼蠟。

直到姐姐帶著他登上了舍利塔，一層一層的掃塔，而后參拜，再到窗邊俯瞰整個靈光寺。

甚至到了塔頂時，可看遍整片京城風光。

除了皇宮高墻大院，地勢也高，是真的看不見什么，其他哪怕是王府都能看個五六分的全貌。

顏煜忽然間胸中陡升壯志豪情，之前那點兒郁郁也被一掃而空。

他偏頭偷瞄自家姐姐，才鉆的牛角尖就這么莫名解開了。

姐姐還是他的姐姐，待他依舊。

他又有什么好憂心忡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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