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是擅長表達自己感情的人，這會兒卻是忍不住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夫人做的湯，自是極為珍貴的……”

不過，姜珩從來沒有如此直白的表達過自己的內心，便是將話說出來了，仍有些不習慣，因而聲音壓得極低。

這也就導致了，衛芙聽到他說話了，卻又沒有聽到他到底說的是什么。

“你說什么？”衛芙忍不住追問一句。

但姜珩卻是抿著唇，再不發一語了。

他再盛了一碗湯喝起來。

看著他這副模樣，衛芙心中不覺一軟，原本不知道要從何說出口的歉意，便也就這樣脫口而出：“對不起！”

姜珩聞言抬頭，似是有些不解的樣子，像是在問衛芙為何會向他道歉。

衛芙微微一頓，道：“從前，是我誤會你了，不管是略哥兒和甜姐兒出生那日，還是之后的事，都是我想岔了，對不起！”

原本以為這道歉的話很難說出口，但真的說出來了，衛芙才覺得，其實也并不是那么難。

畢竟……

本就是她錯了。

做錯了事，道歉本就是應該的。

想著自己那三鞭，衛芙面上的歉意更甚，“……還讓你受傷了，我……”

姜珩這時候將手中的碗放回食盒里，抬眼看向衛芙，極為認真地道：“夫人，你不必與我道歉，你也沒有做錯什么。”

換了任何人處在衛芙的位置，只怕都不會比她做得更好。

身懷六甲，正是需要關心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夫君出門一趟就領回來兩個美貌女子，甚至在自己發了脾氣之后轉身就走，沒有任何的解釋與安撫，任是哪個女子，怕是也要誤會。

而一覺醒來，發現時間已經往后推移了十五年，自己的三個孩子在這十五年間吃了那么些苦，哪個做母親的會不心疼，會不覺得孩子們的父親沒有擔負起為人父的責任來？

所以……

姜珩都理解的。

他并不覺得衛芙哪里做錯了，不管是因為什么，總是他這個做夫君做父親的做得不夠好，才讓衛芙不夠信任他，讓三個孩子吃了這么些苦頭。

姜珩的心里有這許多的情緒在涌動著，但他本就不擅長表達，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將自己心中所想說與衛芙聽，擠了許久，也才擠出那樣幾個字來，卻是連他心中所想的萬一都沒有表達出來。

這讓姜珩有些挫敗。

衛芙卻是不知姜珩在想什么，聽姜珩這樣說，她只覺心中更加慚愧。

她以為，自己不僅傷了姜珩，還讓他在那么多外人面前失了顏面，姜珩定是怨著她的，卻不想，姜珩會是這樣的想法。

同時，她也注意到姜珩的表情，卻是任她怎么猜，都難以猜到姜珩現在在想些什么，這也讓衛芙覺得非常無奈。

在她與姜珩有限的相處之中，這其實是常態。

她時常會不懂姜珩在想些什么，而姜珩亦是從來不會將心中所想說出來，衛芙便也只能由著自己去猜，連有沒有猜對都不知道。

若是在從前，衛芙便是猜不到也不會開口詢問，那時的衛芙覺得，余生還長，她有的是時間一點點的了解姜珩，但經歷過那十五年的缺失之后，衛芙卻不這樣想了。

他們的余生也許還很漫長，但也隨時可能有意外發生，與其意外發生之后才愧悔，倒不如抓住每一個瞬間。

所以，成親以來，衛芙第一次有了與姜珩開誠布公的想法。

她深吸一口氣，直視著姜珩，道：“姜……夫君，我們是夫妻，若是沒有意外，往后也將會是最親近的人……”

話說到這里，姜珩突然打斷：“沒有意外！”

語氣極為堅定，且不容反駁。

衛芙一怔，但隨即就順著他的話繼續道：“好的，沒有意外，我們是夫妻，是最親近的人，那么，有什么話，你不能與我說呢？”

聽她這樣說，姜珩也頓住了。

衛芙輕聲道：“你的心思很難猜，我猜不出來，在我足夠了解你之前，你能不能……有什么話，都直接說出來？”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亦會如此。”

他們都不夠了解對方，在相處之中也都有不對之處，既然想要改善，那自然不能只要求姜珩一人作出改變。

她，也是需要改變的。

想想自己此前對于姜珩的不夠信任，衛芙微微吸了一口氣。

她想，也許，就如母親所說的那樣，姜珩是一個值得她托付與信任的人，他們既然已經成為夫妻，她也應該試著信任他。

姜珩的眼中閃動著什么，讓衛芙有些看不懂。

但他顯然是將衛芙說的話聽進心里了，過了好一會兒，他嘴唇微微張開又合上，如此重復了好幾次，才總算喑啞著聲音說出幾個字來：“夫人，你想知道什么？”

衛芙能看出來，姜珩正在嘗試著改變，并且這樣的改變讓他有些不適應，這也讓衛芙心中生出微微的歡喜來。

她與姜珩定親成親之前，其實與他是沒有任何接觸的。

但就如京中年紀差不多的那些夫人們所想的那樣，就憑著姜珩的這張臉，那就是百看不厭的了，而有著這樣的一張臉的人，卻成了自己的夫君。

當初的衛芙……

心中也不是沒有竊喜的。

尤其是后來的那兩年，即使姜珩不能時時留在京城陪著她，但他的潔身自好，他每每歸來時對衛芙的癡纏，衛芙其實亦是極為歡喜的。

這個人是衛芙的夫君，是她將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要說衛芙心中對姜珩沒有感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看到姜珩領進來的那兩名美艷女子，她才會如此接受不了。

那不僅僅是因為她有了身孕，脾氣比往日更急躁，也是因為她那時心中突然涌出來的憤怒與酸楚。

從前的衛芙并不能確定自己在姜珩心中的地位，但現在，親眼見著姜珩因為自己的話而改變，她覺得，她也許應該更自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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