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先前張生還能用甜姐兒是因為當著那兩名護衛的面，不好表現出與自己的熱絡來說服自己，但現在，甜姐兒面色與語氣的冷淡，以及打從見著他，就沒有過任何欣喜熱絡的眼神，都叫張生認識到一個他不愿意接受的現實。
這位出身鎮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對他是真的再沒有從前的愛戀了。
但……
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明明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算她明知私奔這樣的行為是驚世駭俗的，但最終仍因為自己而心軟了，答應回去之后好好考慮，這才過了多久，她怎么就能視自己如同陌路人呢？
張生一邊因為所圖落空而失落難過，同時心中還生出一種被人背叛的憤怒來。
哪怕……
他明知道，他其實連這般憤怒的資格都沒有。
大抵，這就是煮熟的鴨子飛走了的感覺吧。
但張生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壓下心中的恐慌，就似沒有看出甜姐兒的冷淡一般，身體往桌子上一伏，朝甜姐兒那邊傾了過去，用著極盡溫柔的語氣道：“姜小姐，上次咱們商量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若是只看張生此時的表情，只聽他說話的語氣，只怕是個人都會生出一種“他的眼里只有我”的感覺來。
若非如此，他又憑什么能將從前的甜姐兒哄得服服帖帖呢？
張生還是從前的張生，但甜姐兒，如今卻已經不會再被他所迷惑了，甚至，甜姐兒還生出了些類似看戲的興趣來。
既然張生還想糾纏，那，她也想看看，這人還能無恥到什么程度。
就著豆青絞好的帕子凈了手，甜姐兒拈了一塊棗泥糕送入嘴里，香甜軟糯的糕點讓甜姐兒因為見著張生而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有所好轉，她慢條斯理地吃完了一小塊棗泥糕，又拿了絲帕擦了手，這才看向了張生。
“你所謂的，咱們商量的事，是指的你鼓動我與你私奔，以此來要挾我父親母親同意讓我嫁給你的事嗎？”甜姐兒揚了揚眉道。
她自己不知，她此時的神情，卻是與衛芙像了個十成十。
張生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正是因為顧忌著豆青和豆綠在，他才沒有將話說得那么明白，防的就是豆青和豆綠回去之后會將這事告訴鎮國公與鎮國公夫人，這樣的話，那他的所有盤算，說不定都得落空了。
但他哪里能想到，他故意說得這般含糊，甜姐兒卻是一點也不知收斂，竟然直接就將私奔的事給揭了出來。
張生反射性地看向豆青和豆綠。
他以為，這兩個陌生的丫鬟必定會極為震驚，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豆青和豆綠從頭到尾都只眼觀鼻鼻觀心地立于甜姐兒的身后，哪怕聽到了“私奔”這樣的字眼，表情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這也讓張生重新放下心來。
想來……
這兩個丫鬟，也是姜小姐的心腹，不管聽到什么，都不會往外傳。
張生甚至因為這樣的認知而放松了許多，他兩手握在一起，一雙眼睛極為專注地看著甜姐兒，道：“姜小姐，都是小生無用，才叫你要做出這樣的犧牲，小生……”
話還沒說完，就被甜姐兒打斷了。
“張公子……”甜姐兒道，“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不知道張公子能否替我解惑。”
張生微微一頓。
那種超脫掌控的感覺又來了。
從前甜姐兒被他哄得言聽計從的時候，張生只當甜姐兒當成一個能夠讓他得到夢寐以求的身份地位的蠢貨而已，但現在，眼瞅著甜姐兒可能要不受控制了，張生卻又緊張了，恨不得將她牢牢抓在手里。
他于是朝著甜姐兒露出一個再溫和不過的笑容，道：“姜小姐有何疑惑？”
甜姐兒微微揚了揚下巴：“我就是想知道，張公子是如何有這么厚的臉皮，說出這些話來的？”
張生哪里能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問題，先是一愣，隨后差點沒能控制住那突然涌出的怒氣，好不容易將那憤怒壓下，他勉強笑了笑，道：“姜小姐何出此言？”
甜姐兒搖了搖頭。
她都已經把話說得這般明顯了，張生都還能如此堅持，他這臉皮，也確實是少有人能敵了。
“聽張公子的意思，你是心悅于我？”甜姐兒問道。
張生精神一振，用力點了點頭，道：“姜小姐，小生自是心悅于你的！”
他說得再肯定不過。
甜姐兒這時候卻冷笑一聲，“你所謂的心悅，就是讓你心悅之人做出與你私奔這種事，你就沒有想過，你心悅之人，她往后會承受多少的非議與鄙薄嗎？還是說，你所謂的心悅，其實就是打著心悅的名號，其實只不過是替你自己謀奪利益？”
張生這時候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他愣愣地看著甜姐兒，就像是第一次認識甜姐兒一般。
在張生的印象之中，甜姐兒是個單純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她不知人心險惡，對于鎮國公府外的人與世界，有著憧憬與向往。
也正因為這樣，張生才能哄得住甜姐兒，也自信能夠一直哄住甜姐兒。
但現在……
眼前這個微揚著下巴，叫人輕而易舉的就能感覺到她的驕傲的姑娘，她真的是自己從前認識的那個姜家姑娘嗎？
但張生很快就將這樣的疑惑給拋到了一邊。
這當然是姜家姑娘！
只是，不知道為何，這姜家的姑娘竟然在短短時間之內，脾性就有了這么大的變化。
張生的心思飛快的轉動著，一時之間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只能延續從前的那些作風：“姜小姐，都怪小生無能……”
甜姐兒再次打斷他的話：“你既然知道你無能，還要讓我跟你在一起，你這是想害我？”
張生再次說不出話來。
甜姐兒看著張生這瞠目結舌的模樣，只覺得心中無比爽快，自從漸漸認清了張生的真面目之后，一直堵在心頭的那口郁氣也因此而漸漸消散。
從今往后，張生這個人，就真的不會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的印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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