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溫柔地凝視著他，昔日摯友的身影在如今的少年身上重現，這孩子是這樣的好，叫他倍感欣慰，對著柳朝點了點頭，柳月道：“我會全力以赴，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柳朝用力搖了搖頭。

柳月將柳朝帶回湘雨洞天已經過去二十年了，柳朝十分信賴柳月，只是從小到大的經歷養成了他孤僻的性子，即便柳月如何開導教養，仍然難以扭轉他的性格。對著柳月，柳朝勉強愿意開口說話，對著旁人就冷言寡語的。

此刻柳朝只是搖頭，并不說話，神色間透出一副焦急與不情愿。

思慮片刻，柳月才領會過來他的意思，走到他身旁，和藹地開口道：“你是怕如果不克制自己的話，會傷到我？”

柳朝看著柳月，微微紅了臉，輕輕點了點頭。

前幾天，柳朝興沖沖地跑來找柳月，當著眾人的面，指了指自己，吐出了驚雷般的兩個字，“一品。”當時柳月手下都在，眾人一時驚懼，流言隨即傳開。柳月倒不是在意這件事流傳出去，他是要想盡辦法為柳朝在妖界立足，當然，在妖界，從來倒是強者為尊，只要柳朝打敗自己，他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是以才有了方才的這一幕。

只是柳月沒想到，柳朝可能強大的超乎他的想象了，可他信任這個孩子，不管他有多么強大，柳月確信這個孩子不會傷害自己。看著一臉為難的柳朝，柳月再次開口問道：“你現在打敗我，需要多少時辰？”

柳朝似乎變得更加為難，見柳月一直盯著自己，才不情不愿地比劃出了一根手指。

柳月詫異地挑一挑眉，“一炷香？你現在只用一炷香的時間便能戰勝我？朝兒，你還沒見過我的本體姿態，畢竟你剛剛進階一品，力量尚未穩定。所有二品妖獸一旦化為本體姿態，妖力將翻倍增長，并非那么容易對付的。”

柳朝躊躇地看著柳月，思慮半晌，才訥訥地開口道：“一招。”

柳月聞言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的意思是，不是在一炷香之內戰勝我而是一招就能戰勝我？”

柳朝搖了搖頭，為難至極，卻不得不開口：“致命。”

他的話連起來便是，“一招致命。”柳月無語了半晌，怪不得柳朝無論如何都不肯與自己過招，他確信這個孩子不是在說大話，那么一品的力量實在是可怕得超乎他的想象了，沉默半晌，柳月問道：“你有把握在一招之內制服我卻又不會重傷我嗎？”

柳朝想了想，然后輕輕搖了搖頭，答道：“需要時間。”

“朝兒你的意思是，你突破一品時間尚短，未能完全掌控力量，所以需要時間調整嗎？”畢竟柳月將柳朝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了二十年，即便柳朝有時候說話過于簡短，柳月也能解讀的出來。

這一次柳朝輕松地點了點頭。

“好，那你就用心修煉，待你徹底掌控一品之境的力量，我帶你去一一拜訪這幾只到了二品就對外妄稱大妖獸的老朋友們。”柳月微微笑道，這么說著，看著已然長大成人的柳朝，心中欣慰的同時也不免像所有做父母的那樣，擔心起孩子的婚事來。想著想著，他不禁脫口而出：“你覺得血漣漣如何？”

柳朝十分意外柳月為何會突然提起一個他連臉都記不得的人，茫然不解地看向柳月。

柳月像是自我否定一般搖了搖頭，略帶苦惱地開口道：“放眼如今妖界，與你年齡相當，資質優異，家世古老的，也便只有血狼一族的血漣漣了。我見過那個孩子，品性純良，是個好孩子。不過可惜了，她姐姐可非良善。只是如果你喜歡，那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柳朝終于明白過來柳月的意思，眼神頓時變得十分冷僻，開口道：“不喜歡。”

沒想到柳朝斷然否定，柳月以為柳朝另有心上人，便道：“那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柳朝看向柳月，忽然起了一絲好奇之心，“你可有？”

柳月一愣，沒想到這孩子如此敏銳，多年以來，柳月從來沒有心悅過任何一個女人，不管是妖獸也好，修者也好，凡人也好，從未有人使他動心，即便驚才絕艷如冷夢鑫，他也只是仰慕欽佩，而非鐘情喜悅。他早就斷絕了這個念頭，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情愛之上，已然死去。并非受過什么創傷，他的心似古井一般，波瀾不驚，無法為任何異性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苦笑一聲，柳月道：“我與你不同，或許是天生異類吧，我能對你父母產生友愛之情，也能對你產生舐犢之情，可卻無法對任何人產生愛戀之情。”

見柳月難得露出一絲孤寂的表情，柳朝走到柳月近前，輕輕握住了柳月的手，道：“你，還沒碰到，那人。”

知道這孩子在盡力安慰自己，柳月欣慰一笑，摸了摸他的頭，“不用擔心我的，倒是你，這樣的年紀，還應該去認識更多的人，見識更繽紛的世界，你整日埋頭苦練，也許會錯過許多東西。”

柳朝露出淡然的表情，道：“我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人。”

“哦？”見他如此流利肯定地吐出一句話，柳月更加懷疑柳朝是有心上人了。

“比我強的女人。”在柳月還在猜測柳朝可能會喜歡哪家女孩兒的時候，柳朝直接給出了答案。

柳月無奈扶額，“朝兒，比你強悍的女人，這可太難找了。若說當年，站在巔峰之境的女人也不過只有你娘親，她走之后，整個仙界與妖界，至強的女人也便只有突破至二品的血滟滟。可血滟滟的力量，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倒是冷家又出了一位據說比你娘還要優異的天賦之子，不過人家是男孩，也不符合你的要求。”

“天賦之子？”柳朝好奇地問道。

“是。”柳月點點頭，“年紀比你小一些，卻在出生之時便矚目非常，出自冷家嫡系，又被冷家族長收為關門小弟子。你也知道，仙界與我們妖界自古以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之仙界有冷家帶領，冷家可是個龐然大物，所有妖獸都不敢招惹，他不來找我們麻煩已經很好，我們也不敢太過放肆地去探聽他們的消息。是以芙蓉只查出那個孩子叫冷清，天資過人，實力非凡，其余的也查不出什么了。”

“他和我……”柳朝欲言又止。

柳月了解柳朝的心思，道：“雖說他與你母親都出自冷家嫡系，可嫡系并非只有一脈，他與你并沒有十分親近的血緣關系，不過你畢竟繼承你母親的血脈，沾親帶故是免不了的了。”

柳朝了然地點點頭，感激地看了柳月一眼。

柳月慈愛地看著柳朝，道：“我視你為親兒，自然會為你打探清楚，免得日后萬一你與冷清有什么沖突，造成手足相殘的局面，不過就目前打探過來的消息看，你與冷清的關系沒有如此親近，萬一他要對你不利，你千萬不要心慈手軟，傷到了自己。”

柳朝點頭。

“等你力量穩定之后，我們一一上門挑戰已至二品的妖獸，只要你用壓倒性力量戰勝他們，再公布你的真實身份，諒他們也沒話好說。”柳月已經為柳朝打算好日后的安排。

“真實身份？”柳朝反問道，語氣低迷。

柳月輕輕拍了拍柳朝的手，“自然是你父親的身份。”

“我母親……”柳朝猶豫道。

“我知道你思念母親，可是，除非你自信可以鏟除冷家，否則冷家在一日，你都不能說出來，況且妖界對半妖的看法根深蒂固，即便你再強，一旦半妖身份曝露，他們就永遠不會對你心服口服。”看見柳朝臉上現出一絲倔強的表情，柳月繼續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希望你過得好一些，半妖的孤獨，是非常難熬的。”

柳朝知道柳月是真心愛護自己，終于點了點頭，“我，聽你的。”半晌，將頭輕輕抵在柳月的肩膀之上，“做你的兒子，我很喜歡。”

柳月內心柔軟，這個長情的好孩子，不枉他二十年來悉心愛護，拍了拍他的肩膀，柳月道：“我能教養過你這樣的孩子，還有什么遺憾的呢。只是你父親是我的摯友，他生前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不愿見他死后連一個傳承他名聲的人都沒有。”

“嗯。”柳朝應承道，他對父親的記憶十分淡薄，全部的記憶也都來自那個藏在自己身上的金丹里，可他知道他父親很愛他與他的母親，甚至愿意為了他和他的母親犧牲性命。雖然他沒法對他幾乎算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父母產生實質的感情，可他知道在這世上曾經有兩個人，拼著性命愛護自己。這個事實的存在，讓他感到溫暖。所以他愿意像柳月說的那樣，繼承父親的姓氏與名聲。

柳朝握手成拳，他感受到了體內澎湃無比的力量，這是一份無與倫比的力量，這力量使他通曉天地，讓他隱隱有一種預感，他的命定之人，似乎就要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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