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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袍子君休換-第一百零六章 施舍最后的晚餐
更新時間:2020-01-05  作者: 許辭涼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浪漫青春 | 青春疼痛 | 木棉袍子君休換 | 許辭涼 | 許辭涼 | 木棉袍子君休換 
正文如下:
姜晚莞在新的酒店上班以來做得挺開心的,同事之間也相處得很不錯。雖然酒店比不上卓池赫赫有名,不像在卓池酒店里翹著二郎腿發號施令,更不能再擺出教訓人的囂張氣焰,可酒足飯飽的工作也令人心安理得。

同事圈里沒有人知道姜晚莞的過去,更沒有誰會知道她曾經是卓池酒店老板的外甥女,所以大家都佩服她應聘的工作經驗上一空白卻能把工作做得比誰都出色。

早早就獲得了上司的青睞,這讓姜晚莞有些小得意。一天天穩扎穩打地全新為工作,連爬樓梯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在平步青云。

卓池酒店,小姨,也一步步地被姜晚莞遺忘了。

今天姜晚莞一如既往地下班走出酒店大門,要往公交處走去的時候,背后突然有個女人叫了聲“晚莞”…

姜晚莞停住了腳步,不屑回頭。因為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聲音是誰的,唯一不同的是那聲呼喚從囂張氣焰變成了低聲下氣。這引得她很好奇,想回頭看看楊恬究竟變成了什么模樣。

她微笑地轉過身,沒有呼喚一聲眼前的長輩,倒是拿打量乞丐的眼神看著小姨。

楊恬一身普通的衣服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看起來像個農家婦女,沒有了當初珠寶錦氣的修飾,再加上妝容也沒有耐心打扮得精致,人老珠黃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晚莞…”楊恬看姜晚莞沒有開口,就又喚了一聲。

姜晚莞很不客氣了,不正視地冷笑說:“喲喂,小姨,這么久不見你了,是去鄉下逛了一圈嗎?怎么曬得烏漆麻黑的,我差點都認不出您了呢,我還奇怪怎么會有撿破爛罐子的老媽子認識我呢?”

因為有求于人,楊恬微微垂了一下頭,任憑姜晚莞諷刺。

姜晚莞把手抱在胸上,“說吧,你來找我干嘛,可別說是偶然遇見的。”

“晚莞,你有錢嗎?”

楊恬一開口就是談錢。

這話題起得有點老火。

姜晚莞翻了個白眼,都不知道小姨是哪里來的自信好意思找自已要錢。

“我親愛的小姨,你不是把霍肴峰那點錢卷跑了嗎?怎么?不夠花了?落魄了?”

楊恬直接拉了晚莞的手,急切地豎起兩根手指頭:“晚莞,借我兩萬好不好,就差兩萬了,等我在海外的投資拉回收益咱們就可以東山再起了。”

姜晚莞盯著小姨求人的臉色,她傍著小姨生活了這么年,從來都是自己低頭伸手要錢,今天終于互換了位置,姜晚莞雖然沒有錢,可看到小姨乞求的臉色就很滿足開心。

“你消失了那么多天,原來是去干大事去啦?哼,借錢?你怎么不直接說‘拿錢’呀?……”姜晚莞譏笑說完后推開了楊恬的手,一點面子都不留。

被拋棄的手就凝固在空氣里,一動也不動。像被石化了。

楊恬呆住了目光,臉色跟涂了一層白蠟很是難看,幾秒后仍然不放棄,“就兩萬而已,我可以還給你三萬的。”

“別說兩萬,兩塊錢我都不想給你!”

楊恬頓時豎起怒眉:“晚莞,我可是你親親的小姨呀,我從小把你當女兒養到大,到頭來的養育之恩,就不值兩萬塊錢嗎?你居然這樣對我!”

“是嗎?那么請問小姨,從小到大,你是怎么培養我的?從小灌輸我有錢人的思想,帶著我結交各種名門望族巴不得釣一個金龜婿。你把我嫁給霍坤的時候考慮過我的幸福嗎?你沒有!因為我的幸福根本就比不上霍家的那點利益!霍家要倒的時候,你一聲不吭就卷了財產就自己跑了,而且還把我名下的財產大半部分轉到了你的名下,這也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說得好聽把我當女兒養,如果你這輩子有個女兒,你是不是也要這樣對待她?”

姜晚莞一句句脫口叱罵的言語,口水沫在空氣里大肆飛揚。楊恬更是怔在原地睜圓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有一天外甥女這樣咄咄指罵自己。

“晚莞,難道我只為我自己一個嗎?難道我沒有讓你吃香的喝辣,穿得體面開的豪車嗎?難道我就該被你批評地一無是處嗎?如果沒有我,你現在流落到哪里都不知道!”

姜晚莞聽了更加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弱氣,“是的,為了讓我有給你釣金龜婿的資本,這些投資算什么!那些香的辣的體面的,為的是我的衣食暖飽嗎?那些東西一點親人的味道都沒有,這跟你吃了不消化把剩的吐出來給我吃一樣的惡心!這些年,你什么時候真心實意關心過我?我就是你包裝出來的一個賺錢傀儡!有用了就捧起來,沒用了就摔下來一點點搜刮干凈!”

楊恬不想再聽她赤裸裸的指控了,拉扯了她急躁地說:“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那一萬塊錢好不好,行不行!我知道你不會這么狠心!好歹你是我養大的!”

“你錯了,錢我沒有,狠心倒是窩了一肚子。”

“怎么會沒有呢,霍坤手里有那么多錢。難道你就沒有分到一羹杯嗎?”楊恬不相信地拉扯著她。

“不要拉扯我,霍家的臟錢我一分也沒要!”姜晚莞真的是受夠她了,轉身要走不再理會。

楊恬的眼珠子突然陰森森地轉動,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她問:“等下,你有沒有韓非然的消息,現在全城都在懸賞緝拿他,那也是可以收入的賞金呢!”

“呵,你錯了主意了,我連韓非然的一個腳印也沒有看到過!”姜晚莞的回答像削鐵泥的干脆利落。

“怎么可能,你不是最愛他最關心他了嗎?”

“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姜晚莞甩開一句話踏著高跟鞋昂首離開,再也沒有回頭跟她小姨說過話。

姜晚莞已經跟韓非然沒有任何瓜葛了,今天楊恬意外來到她耳邊提起,這下腳步像是受到了指引,不知不覺立身在一幢熟悉的門樓前。

姜晚莞一抬頭,“非然律師事務所”幾個字就清晰地跳在她眼眶里。那些立體的筆畫就要被拆去了,等鑿開出幾個黑烏烏的字眼洞后,那一定是最難看的窟窿。

她隨便環顧了下四周,看到兩三個人在四處躊躇,時不時朝她的方向望來。看他們嚴謹的態度,也許是警察在蹲點吧。姜晚莞心想著就離開了。

回到小區時,門衛看見她就招呼笑說:“姜小姐,剛才有個乞丐找你,我看他邋遢得不三不四,擔心他偷東西就沒有放他進來。”

姜晚莞驚訝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乞丐,那個門衛就隨便往道路上的公廁指了指說:“我巡邏時看見他一直蜷縮在廁所后面的角落里,如果你認識他的話就去看看吧,我瞧著怪可憐的,應該是幾天沒吃飯了,連人家丟在垃圾桶里的菜葉都掏出來吃…”

門衛說完后像是回憶起了當時的畫面,做出惡心發吐的表情。

姜晚莞看著門衛的模樣,她也不想理會那個乞丐,本來是要上樓梯的,就在跨腳的時候瞬間想到了什么,轉身走尋到了門衛指的那個位置。

還沒走過去,周圍臭熏熏的異味就鋪天蓋地的涌進鼻子里,她想,韓非然怎么可能會躲在這種鬼地方呢!姜晚莞才有了放棄的念頭,墻角背面就有窸窣的聲音傳來。

“是誰在那里?”姜晚莞問了一聲,沒有人回答。

她謹慎地移腳過去,看見破帽遮擋下的那張臉沾滿了泥濘,像是制陶揉泥時捏出來的泥人面容,整個人靠在白色的墻面上,黑不溜秋的衣服搓了些白色的粉屑。

那雙眼睛微微閉著,睫毛上也撲了一層灰塵,他一聽見丁點的風吹草動就爬起來睜直了眼,直瞪瞪地望著姜晚莞。

姜晚莞認不出那張污黑的臉龐,但是認出了那雙眼睛,心里頭一下子被觸到了,還真是他。

“哈,落魄的境地,就連‘香水’也換了牌子呢!”姜晚莞先是發笑,然后嘲諷地捂起鼻子。

韓非然擦了一下眼睛,把臉上的泥土推掉了些,他還沒說話,她就又加了句:“哎呀呀,別擦呀,這一擦,滿長南的人都認出你來了。”

“晚莞…”他頓了一下聲音喚了她的名字,有氣無力的聲音里幻聽出了從來都沒有的溫柔,“對不起,以前是我錯了,你不會告發我吧!”

“跟我道歉?我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呢!”姜晚莞原本是強勢的聲音,說到最后,眼睛像是被摻入了眼藥水,刺激地濕潤了。

不過,她是不會可憐他的,說不好她還真的會親自叫警察來把他抓回去。

“跟我走吧。”姜晚莞冷淡地吐出四個字,韓非然半信半疑,因為無處可去,還是跟著姜晚莞來到了她住的小區。

一路上他都佝僂著身背,裝出年邁老人垂暮的體態。其實他裝不裝都無所謂,很少有人會認出他。

誰會關注一個臟兮兮的乞丐,對于骯臟的人,大家躲還來不及呢。

姜晚莞帶著韓非然路過樓梯時,遇到鄰居下來,那個鄰居好奇地問:“小莞,你怎么把乞丐帶回家啊?”

“喔,我看這個乞丐可憐,想著我屋子里有些廢銅爛鐵,讓他搬出去賣了營生。免得他餓死!”姜晚莞說完后捋了一下耳發,暗暗朝韓非然輕蔑地笑。

免得他餓死。這個說法真的是太給力了。

韓非然在旁邊聽著,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發麻,就好像有無數只跳蚤咬住他皮膚似的潰爛難安。

鄰居擺擺手訕笑地說:“你管他干嘛,有手有腳的懶漢,年輕不拼搏,老了活該餓死!”

韓非然一直彎著腰桿沒有抬頭,眼睛斜斜地瞅著那個鄰居,他心里頭有點想抽鄰居巴掌的沖動。

但是他肯定是沒有這個膽量的。

他們進了房間以后,屋子跟著沖進了一股臭味,彌漫在干凈的空氣里。韓非然自己也聞出來了,沒怎么好意思坐在沙發上,徑直蹲在地面,窘迫的模樣可氣又可笑。

隨后兩次臥室關門聲,兩件衣物被扔在沙發上,“這是我的衣服,挺中性的,去換吧。反正事到如今你也不會計較要穿得怎樣體面合身了。”姜晚莞說完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不一會兒后,廚房里響出鍋灶聲,浴室里撲出一股熱氣。當一切都完畢的時候,眼前的場景有了他們都經歷過的畫面。

以前,她也為他洗手做過羹湯。

韓非然看著桌上的飯菜,只有兩道菜,一道是芹菜炒牛肉,另一道是肉沫茄子。

“吃飯吧,我知道你很久都沒有好好地吃一頓了,先別急著感動,你一輩子都會記得這頓飯的!”

韓非然本來還挺感動的,聽完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姜晚莞陰陽怪氣地加了重音,接著她把碗筷拍在了他的面前,桌面發出尖銳不悅的碰撞聲,像是中了毒的老虎在嚎叫。

他很快意識到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便沒有拿筷子,也沒有說話,別樣地看著姜晚莞。

姜晚莞哼笑說:“怎么了,這么怕我給你下毒啊?”

韓非然遲疑地拿起飯碗,挑了一口白米,粗硬的白米飯咀嚼起來很有生澀的粉味,不像是水放少了的半生不熟,而是過水后潮濕的米直接撲在電飯煲上的焦熟,嚼起來都能聽見大米碎在嘴巴里的細音。

“是不是難以下咽啊?”姜晚莞在旁邊擺出虐笑的嘴臉。

韓非然沒有說話,又去夾那道芹菜炒牛肉,入口的芹菜老硬得很,咀嚼了后像坨亂糟的毛線怎么也嚼不斷,他只能干咽下去。

吃過芹菜后他挑了口牛肉,剛放在嘴巴里一嚼就搜腸刮肚般的倒胃吐在飯桌上。

姜晚莞笑出來了,“哈哈,韓非然,你一定沒嘗過吧,牛肉發臭后吃在嘴里的滋味有多難受!”

生硬的米飯,嚼不爛的芹菜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報復,但他不明白發臭的牛肉是從何說起。

“你為什么要給我吃發臭的牛肉?”韓非然沒有底氣發怒,只這樣安然自若地問了一句。

姜晚莞笑著鼓起了掌。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我們剛認識那會,你把送給姜曉棉的零食誤送給了我,你可不知道,那里面的牛肉脯被我當成寶貝足足保存了五年多呢!因為它發臭了,生蛆了,所以我就還給你啊!”姜晚莞說夾了一筷子牛肉到他碗里,又加夾了茄子。

“多吃一點,差點被餓死的人難道還想挑食嗎?”

韓非然暼眼盯著姜晚莞夾過來的菜,丟在碗里的茄肉上還觸目驚心地趴著一只死青蟲。

尸體很完整的青蟲,炒茄子不像炒青菜,青菜里有青蟲是極大概率的事情,但是光滑易洗的茄子,怎么可能會炒出一只青蟲。

“姜晚莞,你的‘黑暗料理’該報復夠了!”

姜晚莞咂嘴笑著搖頭,“怎么會夠呢?你比我更知道,報復一個人,要讓他一直可憐,讓他一直痛苦,那種爽和痛快才會永無止境。瞧,今晚的晚餐多像我愛你的時候親手為你做的晚餐啊!那天的我不太會煮飯,芹菜炒老了,茄子沒有削皮,被你各種嫌棄,現在的我會煮飯了,可是那些美味你無福消受了!如今,你就只配吃這種飯菜!”

韓非然坐在那里衰頹,安靜地屏氣。而燈光底下有好幾只抖晃的飛蛾,那些影子一斜斜把他的臉色揉撮成黑夜里猙獰的怪獸。

“喔——”姜晚莞拉長了語氣,“說到美味,還有道壓軸菜沒上場呢,那可真是美味!”

不知道姜晚莞還有什么新花樣,韓非然抬頭看她往廚房里走去,繼而端著兩碗湯出來,噔在桌子上的時候,因為下了重手,淹過褐色花瓣的湯水晃著溢了好多出來,立刻露出里面的食材。

韓非然看見那碗湯臉色更加黑了。

姜晚莞坐下來后分他一個湯勺,自己唰啦啦喝湯。看見韓非然一動不動,她才嘖嘖放下,“我拿豬骨頭熬出來的呢,那么美味的湯肴,你該不會還反胃吧。”

韓非然忍了很久,這下終于忍不住了,一佛手把兩個人的湯碗打碎在地上,湯汁嘩嘩往四周散流開來,留下豬骨頭跟木棉花瓣凸留碎掛在碗沿上。

他像根甘蔗直直地站起來,“煮這個東西擺在我面前,你這是什么意思?”

姜晚莞沒有怒,靠背在椅子上笑問:“你給我說清楚了是什么東西,是在憤怒骨頭呢還是其他的什么佐料?”

“長南木棉花季的時候,只要哪家餐館拿木棉花燉湯,曉棉都不會進去消費,你在拿她氣我。”韓非然幾乎暴跳如雷。

場面更冷了。

“喲,我燉的是花瓣而已,可沒燉姜曉棉的血肉,你有必要膈應成這樣嗎?”姜晚莞望著他的黑臉冷笑。

“但是你就是不懷好心!”

“呵呵,怎么扯到不懷好心上面去了?我窮,只能去撿了不要錢的花來曬干燉湯,我存了一大袋能吃到冬天過完呢!”

姜晚莞說完后又去廚房重新盛了一碗新的湯出來,“你不吃我可還要吃,總比去垃圾桶里撿爛葉爛果子吃要好!當然,你習慣了這種生活,一定更寧愿去吃垃圾,也不愿意動這美味的花湯。”

姜晚莞一句又一句諷刺的話,像是把他的心強按在地上,用她長出荊棘的腳底一遍遍地踩踏。

“姜晚莞,我才發現,你的狠毒原來跟我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又怎么樣,我們可不能歸納為同一類人,我光明正大地生活,而你,只是一個逃犯而已!”

“逃犯”兩個字,讓韓非然的目光分散了。

她撇起嘴唇得意望著他:“喔,有件事,你整天冬躲西藏的還不知道吧,姜曉棉她服安眠藥自殺了。”

韓非然聽了后僵著神色,漠然盯住剛才說話的人,“你再說一遍。”

“不敢相信?她是因為向浠焰的死才自殺的,而你害了向浠焰等于間接害了姜曉棉,怎么樣,傻眼了吧,報應很爽吧!”姜晚莞沒有改口,直接順著話語刺激他。

韓非然信以為真,捂著頭小聲地抽泣。

頓時,外面響起警笛。

“姜晚莞,我以為你不會報警,結果你還是報警了!”

姜晚莞其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懵逼茫然站在那里,想說話的時候韓非然已經逃了出去。

“哈哈哈,韓非然,你落魄的時候只敢來找我,可到頭來,你還是懷疑我!”

這一晚,姜晚莞來到了韓非然家的花店,揣開門進了他的房間東翻西翻,終于找到了那個被他忽視在箱底的盒子。

她一翻開盒子,上面積厚的灰屑就抖落在她的手背上。

那條圍巾是她曾經為他一針一線親手編織。

她立馬找出了一把剪刀,剪除了線頭,三扯兩扯沿著紋路撕開,圍巾一下子散架成彎曲的毛線。

夜色飄進窗戶,那撕嘩嘩的毛線浮毛全部揚散在皎潔的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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