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無雙講的很自然，或者說是這些事件的本身并不具備著太強的傳奇性，然而可就是這樣的事，讓孟珺桐感覺自己似乎真的看到了那個年輕的，鋒芒畢露的母親。

“那后來呢？母親成功了嗎？有沒有將那些權貴們打倒？”孟珺桐有些迫不及待得問道，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得上是母親入世游歷以來的第一戰，勝負皆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洛無雙笑著搖頭道：“哪有那么容易，這錯綜復雜的官場，針織交錯的人情是故，又哪里是說快刀斬亂麻就能夠斬得掉的。不過蕭瀟雖然沒有贏，但卻也不算是輸了。”

“這話是什么意思？沒贏也沒有輸？”孟珺桐疑惑道。

洛無雙對于孟珺桐的反應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你比你那時候的娘親走的路要長一些，我覺得你應該會明白一些這一類的道理。這人間事，可并非只有勝敗輸贏那么簡單，就像黑白，往往好分辨，可卻總有摻雜游離于黑白之色外的顏色。”

孟珺桐沉默了片刻，細細得體會了一下洛無雙說的這番話，似乎品出了些許味道，不過現在她的心思卻不是在感悟這些情商道理的關節眼，她很想知道母親后來都經歷了些什么。

“蕭瀟在楚國攪起了這么大的動靜，無論是出于她自己，還是對楚國，她都不可能繼續留在這座朝堂之上。”

“所以，楚國驅逐了她？”孟珺桐眉頭一緊，這是先前她就已經預想到的一種結果，也是她最不愿意面對的一種。

洛無雙擺手道：“當然不是，楚瀾王羋昭，作為中原七國第一個稱王之人，這胸襟氣魄斷不會這般狹隘。他給了蕭瀟一個機會，同時也給了他自己一個臺階。”

“還有這等兩全其美之策？”

洛無雙嗯了一聲，對于楚瀾王羋昭，他是非常欣賞的，雖然這位老楚王在他面前也不過就是個后生晚輩而已，但是洛無雙卻是親眼看著楚國一步一步在他的手中強大起來，稱王于中原，論其心智手段，膽識氣魄，皆是上等風者風泛。與當代這人人稱之為圣君的楚耀王相比，其實絲毫也不遜色，事實上楚耀王眼下的蓋世功績，有許多也都是建立在楚瀾王當年留下的根基之上的，還是有父蔭庇子的成分在里頭。

“楚瀾王羋昭，讓他的兒子也就當今君上去游說蕭瀟，與其說是游說，我倒是更覺得像是一場有關世事人情的自辨。”洛無雙說著，將杯中已經涼了的茶水倒在了身前的茶案之上，重新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熱暖的：“嘗嘗吧，以前蕭瀟在龍川時，最是愛喝的府上的雨竹茶。”

孟珺桐低頭看了一眼清澈透亮的茶湯，抬頭問道：“我覺得我娘親不是一個會被輕易說服的人。”

“那是當然，事實上，楚瀾王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說服這位女御使。”洛無雙泯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嘴唇繼續說道：“他是給你母親指了一條道，為她開了一扇門，叫她自己走出這扇門去，瞧瞧這外邊的世界，體會一下她眼下所篤定的是非對錯，是否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樣。”

“其實蕭瀟的這一鬧，對楚瀾王來說并非是全無好處。一個國家處在艱難和困頓的狀態下，領頭的君王只需要帶領大家一心一意得發展國家便好了。可是當國家富庶起來，再不需要那般艱苦的生活后，所謂的權貴階層，就會逐漸涌現，且愈演愈烈。美其名曰，王恩浩蕩。事實上，不過都是在給自己公器私用，剝削平民羅織借口而已。但是為了平衡朝堂，王者不能憑一已的喜惡來平斷是非。特別是這些人中，還有許多當年隨他一起建立功業的扶龍之臣，這些又哪里是這么容易做到一刀切的，若是傷了功臣的心，無疑也是動搖了王者執政的根基呀。”

“所以并非是王者不愿意整政朝綱，而是確確實實是有著諸多的無奈。而蕭瀟的突然出現，一下子將過往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給掀了出來。將池底的淤泥給攪起。此舉無異于是在烈火烹油，又偏偏是有完善的法典依據做為倚仗，朝堂內外，皆占盡了法理人情。如此一來，不是王者要動這些權貴，而是楚國的例法，那個女御使要動他們。雖然不可能借此機會將老貴族的勢力一應拔除，但卻對他們進行了深刻的警醒，令其收斂作為。他們還要感念王者的不究之恩，過往香火情份總是用掉一些，便會少掉一些的。”

孟珺桐認真得聽著洛無雙的解說，待其講完，這才接話道：“總之，我娘親是歪打正著，幫了上代的老楚王一個忙，但是承擔的結果和代價，還是由她一人承受是嗎？”

“倒是沒你說的那么嚴重，就像我之前已經說過，你的母親不是被驅逐。她呀，由楚國的御使轉成為了楚國的外使，能以楚國官身的名義，游歷中原各國，事實上在當時楚國的國力之下，這樣一個外使身份，是非常難得的。”

孟珺桐才不著洛無雙的道，不屑得撇了撇嘴：“說到底，還不是怕留在家里傷著自身，放出去霍霍旁人去了。”這話剛說出口，孟珺桐便有些后悔了，這哪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連忙暗暗呸了兩聲。

洛無雙只是笑了笑，繼續飲茶，孟珺桐所說的倒也不是全然沒有這意思，當時的楚瀾王還真的就考慮到了這一點。

就沖著蕭瀟的這個性子，無論走到哪里，都是一捧燎原之火。

“所以，我母親就離開楚國了？我之前聽說，她掛中原七國的外相相印，我想應該不是這時候的事吧。”

洛無雙點了點頭：“這是你母親第一次離開楚國，此后她又來過楚國三次，你所說的被楚國拜為外相，那是第四次到楚國，也就是由影都遷入龍川城后，才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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