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悠看出了他的顧慮，再次開口道。

“不長眼的奴才，大小姐問話你還敢吞吞吐吐的，問你什么你說就是了，做出這般可憐模樣來，倒像是有人用你全家的性命逼你似的。”

那人聞言仍在猶豫，黎瑛卻突然瞪向了他，眼中有著意有所指的威脅和警告。

顧辰悠聽著黎瑛的色厲內苒，心中冷笑。

這么快就沉不住氣了，看來黎瑛對以前的她果然足夠輕視，甚至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就下手了，這才導致了眼下措手不及的狀況。

跪著的仆人原本還下不了決心，這時聽到黎瑛的話，眼神竟逐漸堅定了起來。

他的腦海里閃過先前大小姐身邊的丫鬟錦秋對他說的話，“大小姐知道你只是負責歸雁居的雜務罷了，這次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會怪到你身上，你若是如實交代了，最多也就是罰幾個月薪水的事，少你的錢，我們小姐可以加倍補給你。”

“可你若是咬死了不承認的話，老夫人找不到幕后黑手，又不舍得真的處罰二少爺，怕是就要拿你頂鍋了，謀害府中大小姐，這是什么罪名，你可想清楚了。”

“還有，大小姐說了，若是有人威脅你的話，自有她替你擋著，在這顧家，除非你得罪了老夫人，否則還沒有小姐保不下的人。”

他思前想后，眼下只有相信大小姐，才能保住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了，因此終于下定了決心。

“回主子的話，當日，確實有一塊石頭被人松動了，而且被動了手腳的，不止石頭，還有假山！”

“什么！”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你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個情況？”王氏看了這許久的熱鬧，眼見要出現反轉，連忙出聲問道，說話時候眼角還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黎姨娘。

那人既然已經開了口，索性不再顧忌，將知道的盡數倒了個干凈。

“小人知道大小姐出事后，心中驚慌，便仔細檢查了歸雁居的草木山石，結果發現院子里的假山有被人移動的痕跡，雖然變化不大，但是角度確實發生了一定的偏轉。”

“角度？”顧辰悠皺了皺眉。

“這個角度移動的極為巧妙，若有人從假山的北側爬上去，恰好會被擋住一定的視線，從而無法觀察到對面的情況，而假山上的人如果要下去，南面則無疑要比北面容易許多。”

此人說話頗有技巧，他不說破主子們之間的事情，卻清清楚楚的讓眾人明白了幕后黑手的動機。

顧辰悠顧辰言姐弟兩向來不合，若是顧辰言在假山上時就看到顧辰悠，必定會掉頭就走，但幕后之人特意調轉了假山的角度，讓顧辰言無法看到假山另一面荷塘邊上的顧辰悠。而且南面與北面，正常人理所當然的會選擇容易的一側跳下，這就直接促成了他們姐弟兩的正面沖突。

如果顧辰悠所料不錯，就算當日顧辰言沒有沖動推那一下，也會有人在暗中動手，否則萬一兩人相安無事，一切布置豈不是白費，就算黎瑛沒有重視過她，但也必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這樣一想，顧辰言那一推反倒是好事，至少讓她撿回一條命來。

“陳元，那日是你帶二少爺去歸雁居附近的？”

老夫人雖然因為老定國公一生不曾納妾，與后宅陰私之事上并不精通，但畢竟也是大家小姐出身，聞言哪里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門道，直接帶著冰冷的怒意問道。

“冤枉啊老夫人，是少爺臨時起意要去的，小的只是跟著罷了，不關小人的事，真的不關小人的事啊……”

顧辰言的貼身小廝，也就是陳元，聽到老夫人的質問也慌忙跪了下去。

他聽到之前那些話也有些愣神，黎姨娘只說讓他想辦法把顧辰言帶進歸雁居，他便想出了風箏的法子，并趁顧辰言不注意，故意讓風箏掉進了歸雁居，至于落在哪里自然也是有人安排好的。

一系列看似不起眼的事情聯系起來，就讓顧辰悠落水之事成了必然。

可以說這個局唯一的漏洞，就是顧辰悠這次不但沒事，反倒選擇了相信顧辰言。

若是按照前世，無論顧辰悠能否保住性命，顧辰言都注定會失寵，而她最終留得一條命，也不過是拖著個半殘的身子茍活罷了。

“阿言，你說！”

老夫人的怒火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一個兩個的都當她死了么，竟敢這樣愚弄于她！

這一聲暴喝，才讓眾人重新想起了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顧辰言。

別人沒有注意，顧辰悠的注意力卻是一直鎖定在顧辰言身上的。眼見著他的神色從震驚難以置信，到憤怒，再一點點到深深的悲傷，她知道，黎瑛這次，可虧大了。

顧辰言抬起頭來，旁人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眶，竟是通紅的，似是剛剛哭過。

“回祖母，那日，確是我一時貪玩進了歸雁居，甚至與姐姐發生沖突，導致姐姐落水生病，都是阿言的錯，請祖母責罰，阿言絕無怨言。”

說完便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再抬起頭時，額頭上儼然已是一片紅色的淤痕。

“放肆！”老夫人看著顧辰言的行徑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指著顧辰言的都激動的有些顫抖。

“顧辰言，你很好，真的很好。”被氣到的不止是老夫人，還有顧辰悠，她沒有想到，都到這一步了，顧辰言依舊在維護黎瑛，甚至不惜自殘來威逼祖母。

她對這個弟弟，是真的失望了。

“姐姐……”顧辰言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是想解釋什么，但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老夫人息怒，阿言年紀雖小，卻是個明事理的，既然他說這一切都是偶然，那可能真的只是湊巧罷了，您若是不放心，再讓人去調查一下大小姐出事的前幾天，可有人進出歸雁居不就清楚了嗎？”

一旁久不出言的黎瑛這時“好心”的建議道。

方才聽到顧辰言的否認，黎瑛原本有些緊繃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來，這么多天過去了，就算讓她們去查，也決計是查不出任何東西的。

之前她唯一擔心的問題就是顧辰言的指認，若是顧辰言說出陳元，陳元那個軟骨頭很有可能就會供出她來，雖然依舊不能算是什么直接的證據，但后院之事本就無需太多證據，只要在老夫人相信就可以了。

眼下顧辰言的否認卻是從源頭上掐滅了顧辰悠的一切推測，畢竟如果顧辰言沒有臨時起意，那么那些布置都會不成立。

但最讓她驚喜的是，顧辰言依舊愿意維護她，就說明心里依舊是相信她的，顧辰悠這一番折騰，可以說是徹底做了無用功。

她忍不住得意的看了眼顧辰悠，果然看見顧辰悠的臉色十分難看。

“好了，問翠，問柳，你們著人去問問大小姐出事之前可有人進過歸雁居，二少爺顧辰言不敬長姐，打十大板，禁足三月，黎姨娘管家不嚴，以后就將管家鑰匙和賬冊暫時交給二夫人王氏吧，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老夫人，這……”

黎瑛聞言睜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就算此事最終沒有攀扯到她身上，老夫人依舊奪了她的管家之權。

她心中暗恨，老東西果然還是偏袒自己的孫子孫女，但終究還是咬了咬牙，拉住了一臉不服的顧辰念，轉身離開了松壽堂，老夫人這時候正在氣頭上，再上前頂撞后果恐怕會更嚴重。

二夫人王氏也很快歡天喜地的帶著顧辰意離開。

“阿悠也先退下吧，你身子還沒好利索，這兩天好好休息，待身子好些了祖母再召你來說話。”

“是，祖母。”

老夫人下了逐客令，顧辰悠也不好再繼續待著，況且她的身子也確實有些頂不住了，從剛才起臉上就一直在冒虛汗。

最后看了眼依舊跪著的顧辰言，便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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