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錦秋一個丫鬟是沒有資格請太醫來醫治的，但是架不住顧辰悠苦苦哀求，顧魏紫只好讓人再請了葉太醫過來，診斷的結果倒是讓顧辰悠放心不少，錦秋身上的傷雖然看著嚇人，但大都是踢打造成的皮肉傷，并沒有傷及到內腑，也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

“小姐放心吧，錦秋沒事的，過兩天就又可以伺候小姐了。”自昏迷中醒過來的錦秋看著顧辰悠一直愁眉不展的樣子，忍不住安慰道。

“嗯，小姐知道，錦秋最堅強了，不過這些日子你安心好好養傷便是，姑姑特意指派了玲瓏這些日子在我身邊聽候使喚，你且不必但心。”

顧辰悠溫柔的看著錦秋，一直等到她喝完了碗里的藥，幫她掖好被褥，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顧辰悠沒有看到，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有淚水無聲的從錦秋的臉上滑落。

小姐待她這么好，她以后一定要拼死保護小姐，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任何人有欺負小姐的機會。

在錦秋面前一直端著笑意的顧辰悠，走出房間后面色也沉了下來。

“玲瓏姐姐自去忙吧，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可是，貴妃娘娘吩咐了要奴婢一直貼身伺候著顧大小姐…”玲瓏聞言有些著急。

“我不過是想獨自靜靜罷了，姐姐跟著我我還怎么安靜，去吧，若是姑姑問起的話我自會去向她解釋的。”

“…是”。

相處這么長時間，玲瓏對顧辰悠的脾氣也有所了解，她雖然平日里十分和善，在下人面前也沒有什么架子，但她吩咐下來的事情，卻絕對不喜歡下人質疑，因此即便心中忐忑，玲瓏終究還是依言離開，給顧辰悠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那廂顧辰悠一個人漫步在宮道上，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一處陌生的宮殿外，只見這整片宮墻上都爬滿了紫色的藤蘿，這般景象雖然美麗，但卻顯然在后宮這種地方并不常見。

不過讓她停下腳步的，卻是里面傳來的陣陣笛聲，其音清越，低時綺疊縈散，飄零流轉，高時碎金斷玉，直沖云霄。

毫無疑問，吹笛之人于此道上的技藝十分高超，但有一點卻令顧辰悠十分奇怪，那就是此曲雖然在技法上堪稱完美，可即便是在曲子最激昂的部分，給她的感覺也像是差了些什么，非要說的話，就是此曲似乎是受了吹笛之人的情緒影響，導致其始終無法達到它原本該有的意境。

顧辰悠心下不解，腳下的步子便也跟著停滯了許久。

“姑娘可是對此曲有所看法？”

一道溫柔里透著幾分虛弱的聲音驀然響起，顧辰悠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似乎正是這所宮殿的后墻處，墻上留有一道拱門與外界聯通，而說話之人應該正是站在與她一墻之隔的地方。

顧辰悠心下一動，從那道紫藤蘿掩映的拱門處走了進去，果然正見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一手握著一把精致的竹笛，一手負在身后，就那樣靜靜的站著看向她。

她微微一愣，連忙行禮道，“臣女沒有想到是二殿下在此，一時唐突了，還請殿下見諒。”

眼前眉目清淡，臉色蒼白的男子，正是賢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楚鴻陌。

“姑娘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覺得方才的曲子如何？”

楚鴻陌沒有在意顧辰悠的行禮，他緩步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同時示意顧辰悠也坐到對面。

“殿下的笛音高絕，技藝精湛，臣女十分佩服，只是…”顧辰悠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臣女聽殿下方才的一曲，感覺到您似乎心中沉郁，隱隱有些失意之感難以排解？”

“你倒是敏銳，方才這首我也不是首次吹奏，聽過的人都言此曲氣勢恢宏，有吞云吐日的豪邁之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從中聽出了失意之情。”楚鴻陌言畢輕笑一聲，似乎有些不置可否。

“臣女妄自猜測，倒是平白惹了殿下笑話。”

“笑話？不，你的猜測可并沒有出錯，再說像我這種廢人，日日躲在這四方的宮墻里，也不知道哪天就會徹底閉上了眼睛，這些壯志滿懷的曲子也罷，事情也罷，又與我有什么關系呢？”

楚鴻陌說這話時的神色間有些自嘲，又有些落寞。

“殿下誤會了，臣女并沒有這個意思。”顧辰悠有些驚訝于楚鴻陌的敏感。

在世人的印象中，二皇子雖然身體羸弱，但僅有的幾次顯于人前，也大都是以閑云野鶴，無心權勢的形象示人，如此直抒胸臆的樣子更是少見。

顧辰悠暗自驚疑，楚鴻陌似乎也自知失言，狀似解釋的道：“我不過是眼看著眾位弟弟們逐漸長大，可以為父皇分憂，自己卻困在這具破損的肉身牢籠里，只能白白讓父皇和母妃為我擔心，一時有些傷懷罷了，方才言語有些失當，可是嚇著姑娘了？”

顧辰悠聞言有些惶恐，“是臣女言語魯莽，才無意間惹了二殿下的傷心處，該是臣女請殿下原諒才是。”

楚鴻陌擺了擺手，以示無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動作大了些，竟引來了一陣咳嗽，直咳的顧辰悠覺得他的心肺都要咳出來了，竟一時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剛欲要去叫太醫，卻被楚鴻陌阻止了下來。

“咳咳…無妨，都是些老毛病罷了，一會就好，咳咳…”

對方這個樣子，顧辰悠也不好在此刻離去，但過去幫他順氣似乎又唐突了些，無奈只能在原地擔憂的看著。

所幸楚鴻陌的咳疾并沒有持續太久，但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上竟添了幾抹暈紅，看著反倒像是正常了幾分。

“殿下的身體一直就是這樣嗎？太醫對此沒有什么好的建議？”看著對方單薄的身體，顧辰悠還是忍不住問道。

“太醫的建議也不過是些老生常談之類的罷了，我這身體病入膏肓，他們也只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當然這些也都無可厚非，畢竟太醫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藥到病除，妙手回春。”楚鴻陌淡淡的說道，看得出他對自己的身體并不報什么希望。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必過于憂慮。”顧辰悠也覺得自己的安慰過于生硬，可除此之外她又能說些什么呢？

“自來生死有命，多談無益，我今日難得碰上姑娘這樣的知音，不知道姑娘可愿意同我在音律上探討一番？”

楚鴻陌也算是個豁達的，很快就不糾纏于生死之事，而將話題轉移到了音律之上，顧辰悠也自無不應之理。

“臣女自當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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