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但凡蕭王碰的是別的女人，蕭乾都不至于覺得這么別扭。就像從前的金菊，也是父子兩個共用，蕭乾都沒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大抵是年少相識，又在一塊兒久了，蔣悅悅在蕭乾心中還是有些特殊的。

蕭王牽掛著大事，在他看來，蔣悅悅左右不過是個女人，待天下形勢定了，他們父子倆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因此他并沒覺得這件事需要跟蕭乾好好講明的。何況最近聽聞蕭乾與六公主相處的極好，他私心以為就算沒了蔣悅悅，蕭乾身邊也不會缺人。

“軍隊的事情你都沒處理好，還有心思在女人上跟本王計較？”蕭王擺出一副嚴肅的姿態來，企圖以長輩的身份讓蕭乾感到壓力。

“既然父王覺得我不行，倒不如托付給您的新孩兒。”

蕭乾也厭倦了日日看著蕭王的臉色，盤算著蕭王下達的命令，何況如今還有六公主給他撐腰。

兒子突如其來的硬氣，讓蕭王一愣。

以前乖巧懂事的兒子不知什么時候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你這是發什么瘋？”蕭王皺著眉，滿臉疑惑。

“我若是真瘋了，父王就省心了。”

薄涼的話語一字一字的脫口而出，蕭乾這話傷害了蕭王，同樣也傷害了自身。

一股子蒼涼感悄悄蔓延開來，蕭乾的情緒變得悲傷，他不想再跟蕭王多說一句，就像前幾次一般，自己說完了話，轉身便離開了。

蕭王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終有一天走上了跟蘇雪娘一樣的路。他此刻還沒意識到，蕭乾與他之間的裂痕，已經開始慢慢變大。

兩個人牽扯了大半輩子，兩個人的子女也牽扯了數年，終于也有了相同的宿命。

如今蕭乾但凡心里有個不舒暢的，就會想要去六公主那兒，不過今日的話實在難以開口。

他本來惦記著回自己的院子好生理清思緒，可一到院門口，就發覺公主已經站在了院門口，似乎隱隱的帶著怒氣。

“公主起身這樣早？可是睡得不踏實？”蕭乾忙迎了上去。

可六公主神色淡淡的，一句話也不說，宮女扶著她的手臂，也低著頭默默不語。

蕭乾惟恐六公主知道蔣悅悅懷孕的消息，會對他起疑心，便忙不迭的給小廝使了個眼色，讓他先進院備著茶點。

其實寧香早上站在門口鬧的這么一出，早就有人通風報信，風很快就吹到了六公主的耳朵邊，她此刻來，倒也不是為了質問，反而是滿心的好奇。

蕭乾哄著六公主，還說要帶她出去轉一轉，買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可六公主什么都沒聽進去，一進屋就往桌子旁邊一坐，對蕭乾挑了挑眉。

“說說，那個懷孕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六公主神色飛揚，絲毫看不出心情不佳的樣子。

蕭乾一愣，有些摸不透六公主的脾氣路數了。

聽公主說這話，屋里的下人都很自覺地退了出去，一個是怕聽到不該聽的，還有就是萬一兩人爭吵起來，受牽連的豈不還是他們這群做奴婢的？

礙事的人都退出了屋子，六公主說起話來更放松了，她眉飛色舞的說道：“早就聽說你娶妻的事情，倒是瞞我瞞的苦，如今這倒好，孩子都有了，還不準備跟我坦白么？”

“公主多心了，那是我父王院子里的姬妾。”蕭乾已經準備把蔣悅悅完全推出去給蕭王，自然也不愿意承認。

就算她腹中懷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他也不想要了。

六公主不屑的嗤了一聲：“嘁，你這樣說，難道是怕我多心？本公主還不至于這般。”

“不是怕公主多心，只是這女子當真與我無關。”

“那要是王爺的姬妾，懷了孩子，豈不是要跟你分一杯羹？”

“我是嫡子，她的孩子如何就會分我的東西？”蕭乾說這話，自己心里都沒底氣，畢竟看蕭王的態度，對蔣悅悅是極疼愛的，這個父親做的荒誕事不少，誰知道會不會牽連到自己？

六公主被蕭乾說的話逗笑了：“那分明是知州府家的嫡女，如何就做得妾室了？你當我什么都不知，確也不曉得我手眼雖不通天，可要查些什么，誰也攔不住我的。”

“公主查到的和實情未必相符。”蕭乾掙扎著，不愿對六公主說那么多。

六公主見蕭乾壓不住身上煩躁的情緒，便覺得這事情糾結下去也沒意思，畢竟兩人只是合作關系，那女人后面會如何，跟她一點也沾不上邊兒。

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六公主微微側目，看著蕭乾，道：“這孩子盡早處理掉。”

她的話不是請求，不是商議，而是命令。

這讓蕭乾心里很不舒服。但轉念一想，自己跟蕭王鬧成這樣，最后還不是要靠六公主助他一臂之力？現在忍一時風平浪靜便是。

“我知道。”

蕭乾悶了半天的氣，最后也只是淡淡的答了這么一句。

六公主見他忍著心里的煩躁，并沒對自己發脾氣，也不吝嗇給他嘗點甜頭。

“京城各家的子弟我都安排到御林軍里了，皇兄身邊的太監也換成我的人了。”

“公主也是頗有誠意了。”

蕭乾自然知道六公主這是在給自己提醒，若是沒有她的幫忙，自己想做的事情會很難實現。

這么多年過去，就連蕭王都沒能把手伸進皇宮內院，若不是陰差陽錯和六公主達成合作，只怕上京當日，只能靠武力逼皇帝就范了。

那樣損耗太大，既然六公主有這個本事，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想通了個中關節，蕭乾覺得就這樣抱著六公主的大腿也不錯。

二人相視一笑，竟然有種冰釋前嫌的感覺。

而蕭王到現在也不知，他讓兒子想辦法娶公主進門，是個極要命的事情。

蔣悅悅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問，只管養好自己腹中的孩子，她殷切的希望自己能一舉得男。

而寧香心里清楚，蔣悅悅這一胎肯定是男孩，可她不會明白的告訴蔣悅悅的，畢竟這里頭都是她的手筆。

也是為了心安，對李應中的惦記有個交代。

“香兒，我想吃冰糖肘子。”

許是孕中嘴饞，蔣悅悅忽然有些羞于啟齒，畢竟寧香剛回到她身邊來，又為她擋下了一劫，此刻再要她做別的事情，蔣悅悅有些說不出口。

寧香從未見過這樣謙遜的蔣悅悅，可轉眼看去，卻沒發現蔣悅悅臉上有任何虛偽的感覺。

“小姐想吃，寧香做就是了，只是還請小姐移步，跟寧香一同去才好。”

“這是為何？”蔣悅悅想著，難不成是寧香需要幫手，而此情此景，只有她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實在是找不到別人了？

寧香神情凝重，嚴肅道：“我不能離開小姐身邊一刻，這蕭王府看似平靜，可暗潮涌動，奴婢覺得小姐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而孕中煩憂是大忌，不若我就守著小姐，省的小姐操心了。”

聽這話的意思，竟是寧香要把所有事情都攬過去，自己只管好好養胎便是。

蔣悅悅心中大為感動，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我都聽你的便是。”

商議定了，蔣悅悅的心也定了，寧香在的時候，她從不需要思考那么多。

寧香帶著蔣悅悅去了蕭王院子里的小廚房，幸而不是飯點兒，小廚房中沒有那么多下人。

管事的見是蔣悅悅跟著一起來了，神情變了變，終究是沒說什么。

寧香倒是利索，站在小廚房中叉著腰立刻開始轟人出去。

零星的幾個人雖然不服，可她們做最底層的奴婢，自然也不敢多嘴，只默默的轉身出去了便是。

這樣寧香才放下心來，開始找食材給蔣悅悅烹飪菜肴。

除了肘子，寧香還發現了這廚房里有個籠子，關著一只母雞，她也不客氣，把母雞抓出來就收拾個干凈。

蔣悅悅還在擔憂她們私自動了小廚房的東西，會不會被蕭王斥責，寧香就已經把東西都起鍋燉上了。

“小姐莫怕，你懷的是蕭王府的子嗣，這蘇少爺都是知道的，咱們出了事，自然有外頭的人幫咱們添柴加火。”

寧香笑得輕松，絲毫不見緊張。

蔣悅悅還道是寧香傻了，小聲道：“這蘇府一屆商賈，如何同蕭王府比得？”

“小姐糊涂，咱們都到了這般田地，難道還會更壞么？”

寧香的話點醒了蔣悅悅，剛回府時不就是她帶著滿腔怒火，跟蕭王據理力爭么？怎么此刻倒小心翼翼起來？

蔣悅悅還沒發覺，是蕭乾的態度讓她含糊了。這男子對她影響甚重的，如成癮的毒藥，戒不掉，甩不開。

不多時寧香便都收拾好了，而這冰糖肘子做完，還沒等蔣悅悅嘗上一口，便有個衣著打扮與蕭王府內的丫鬟不同的小女子進來，搶先端在了手中。

“你們是何人？在這兒瞎弄些什么？”

“你又是何人，吃不飽飯么，竟來搶主子的吃食？”寧香反唇相譏，絲毫不留情面。

那女子一愣，叉腰道：“我們公主才是正經的主子呢，你們兩個是何人？我可從未見過。”

“公主的人何故來王爺的廚房？這不合規矩吧？難不成是想攀高枝的？”

“死丫頭，說什么呢？！”跟在公主身邊的人，都沾染了些傲氣，這宮女此刻頤指氣使的模樣，像極了六公主。

說著話，她沒托著盤子的手高高抬起，作勢便要打下來。

若是這巴掌沖著寧香過來倒還好，可這揚手間竟是對著蔣悅悅的臉。

蔣悅悅感覺一陣掌風下來，第一時間護住的竟然是自己的小腹，幸而寧香眼疾手快，擋在她身前，一把抓住了宮女的手腕。

“你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們受著便是，不過是下賤的丫頭，竟敢同我叫板，誰給你們的狗膽？”

宮女尖聲的叫喊很快招來了不少人圍觀。自然也驚動了蕭王。

他的腿還有些虛，要慢慢的走才能穩住身形。

寧香看到蕭王的臉時，心里還有點愧疚感，畢竟這人年歲大了，自己之前又下的是虎狼之藥，異常生猛，也不知蕭王日后還能不能行。

想到這，寧香不由得低下頭來，不敢看蕭王的臉色。

而一旁的宮女以為寧香是心虛了，神色愈發傲慢。

“王爺，不知王爺這府上什么規矩，竟然還有敢跟宮中之人叫板的人物。”

“宮中的人怎么了？”蕭王挑眉，看了看眼前這宮女，有些眼生，但是看穿著，應該在六公主跟前也是說得上話的。

宮女被蕭王的話問的一愣，完全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自是尊貴的。”

“本王也不及你尊貴？”

“奴婢不敢。”宮女這才聽出蕭王語氣中的不快來，慌忙跪了下去。

“你進我院子來做什么？”

蕭王目光陰鷙，冰冷的氣息蔓延開來，讓那宮女渾身顫了顫。

“是奴婢走錯了路。”

沒想到蕭王如此警覺，宮女心生懊悔，總不能說自己是得了六公主的命令，在這府里四處轉著打聽消息的吧？

“你撒謊！”寧香瞬間明白了那宮女來此處的目的，立刻反駁道，“若是走錯了路，怎得進來就搶吃食，而不是先問一句此為何處？”

“可見是沒將王爺放在眼里，這才敢在府中隨處撒野。”蔣悅悅也補了一句。

蕭王看著這主仆倆一唱一和，倒是沒說什么。

現在弄清楚這宮女的來路比較重要。

蕭王忽然意識到，蕭乾與六公主關系好起來了之后，才漸漸對他疏遠了。

可見這六公主在中間做了什么，才離間了他們父子。

何況蕭王也不是蠢人，自是知道宮中那些個腌臜手段的，看這宮女的眼神就愈發犀利起來。

“你且起來回話。”蕭王溫溫的一抬手，示意宮女起身。

那宮女卻是個機靈的，為討好蕭王，極是柔軟的說了聲：“奴婢惹了蕭王不快，自是要跪著請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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