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征衣一向知道，小妹雖然年紀小，但細心聰慧，玲瓏通透，有些時候，甚至比成年人還要通達。但就算如此，畢竟穆紅裳是自家小妹，是他親近信任的家人。因此穆征衣在穆紅裳面前，還是不由自主的沒有那么緊繃，這才被穆紅裳抓住了首尾。

眼下當著祖母的面，穆征衣突然當場被小妹揭了底，就算他是見慣了大場面、征戰沙場殺人不眨眼的北境將軍，也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他實在是沒有應對這種事的經驗，不知該如何處理，因此只能強裝鎮定，木著一張臉，望著一臉洋洋得意的小妹，和笑得開懷的祖母。

穆紅裳連說帶比劃的將穆征衣的底都瀉干凈了之后，才笑著撒嬌一樣的搖了搖穆老夫人的手臂：“祖母，還是我厲害吧？大哥才騙不過我呢！”

“瞧把你樂的，”穆老夫人伸出手指點了點穆紅裳的鼻尖：“行，你最厲害，你有功。”

看到眼前的祖母和小妹，穆征衣已經放棄了挽尊的打算。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再想描補已經不可能了，小妹的機靈都隨了祖母，他連小妹都瞞不過，更不可能瞞住祖母。

因此事到如今，破罐破摔的穆征衣反倒淡定了。他朝穆紅裳招了招手，開口說道：“紅裳過來！別總賴著祖母，此事到此為止。你也別胡折騰了，讓祖母歇歇，大哥帶你去吃點心。”

到此為止？穆老夫人看了大孫子一眼，忍不住笑，這才哪到哪。她清了清嗓子，趕在穆紅裳開口之前問道：“征衣，這樣說來，你承認自己的確很喜歡顧家九小姐？”

穆征衣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穆老夫人的問話他其實也沒正面回答。

“祖母，您就別縱著紅裳瞎折騰了，”穆征衣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淡淡的無奈：“且不說顧小姐是當朝一品的孫女，身份上原本就不適合做我們安國公府的長媳。單只說孫兒眼下只是個六品云騎校尉，人家顧家小姐若想嫁人，滿京里的青年才俊任她選，憑什么看上我？咱們家里選媳又不是皇上選妃，哪能瞧上誰不問緣由就聘回來。”

“我哪有瞎折騰，”穆紅裳立刻不服氣的答道：“六品云騎校尉怎么了，滿京里的青年才俊，哪個比我家哥哥還好。”

“好啦！”穆征衣頭疼地望著自家小妹，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心塞感受。

“紅裳，大哥跟你說，成親不是那么簡單的。”穆征衣認真想了想，依舊在努力試圖跟小妹講道理。

“大哥想太多了，”穆紅裳很固執的模樣：“祖母說了，大哥選妻，沒有其他規矩，你喜歡就是最大的規矩。你不要考慮顧姐姐的出身，祖母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這小丫頭，今日怎地這樣不懂事，”穆征衣眉頭簡直擰成疙瘩，嗓門又大了起來：“我瞧上顧家小姐有什么用？你問過人家顧家小姐的想法了嗎？怎地她嫁人要你說了算？都跟你說了成親不是那么簡單的事，你想依著我的心意，怎地就不想想顧小姐的心意？人家顧小姐也想嫁給她喜歡的人，夫妻兩人兩情相悅好好過日子。”

“大哥問過嗎？”穆紅裳并沒有害怕穆征衣嚴厲的語氣，反而一臉鎮定的反問道：“大哥問過顧姐姐嗎？你問過顧姐姐是不是喜歡你嗎？你怎知道她不喜歡？”https://https://.

“跟你說不清！”穆征衣憤怒了，轉過頭去不想搭理穆紅裳。

“所以大哥沒問過。”穆紅裳語氣肯定地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去問問。我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謝姐姐也說過，成親一定要兩情相悅，我寫信去問問顧姐姐，問問她喜不喜歡大哥，愿不愿意做我大嫂。”

“你……”穆征衣氣得肝疼，自家小妹一向懂事聽話，今日怎地就那么軸呢？有道理都說不清。這種事哪里好隨隨便便去問，問了不成以后要怎樣相處。

“好啦，”穆老夫人輕輕拍了拍榻上小幾：“征衣也別急，正如你說，又不是皇上選妃，總要問問顧小姐自己的意思。我瞧著你妹妹的主意不錯，紅裳和顧九小姐是朋友，她年紀又小，就是問了又如何，小孩子言語無狀，想必顧九小姐不會與紅裳計較。且京中皆知我們安國公府在選媳，你妹妹操心大哥的婚事，與朋友念叨一下又怎樣？依我看沒什么不合適。”

穆老夫人親自發話偏幫穆紅裳，穆征衣沒敢爭辯，低著頭不開口。

“此事回頭再說，八字沒一撇，你也別擺出這幅愁腸百結的模樣，”穆老夫人朝自家大孫子嫌棄的擺擺手：“你是穆氏將軍，平日里殺伐決斷瞧著利落，怎地到自己的婚事上，居然如此瞻前顧后。當年你大伯可沒像你這樣，他可是直接跪在我面前開口就要求娶宗室女。”

“今時不同往日，”穆征衣終于抬起頭，臉色悵然地望著穆老夫人：“大伯母雖出身宗室，但禮親王畢竟也只是個閑散親王。而今皇子入朝，儲位未定，朝中黨爭激烈，戎狄形勢不穩，我們穆家……”

“這些我都知道。”穆老夫人沉聲答道：“這些擔子又不需要你一個人背。我早說過，你今年不過二十歲，不要太懂事！你大伯、你爹還有叔父們都還在呢，你的婚事，我會與他們商量著辦，我們會有分寸的。行啦，你先回去歇著吧，讓你妹妹陪著我。”

穆征衣望著穆老夫人張了張嘴，但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只好依照吩咐轉身出門，但他出門前也沒忘了遷怒似的怒瞪穆紅裳一眼。

都是這個小丫頭太不省心！穆征衣一邊往回走一邊憤憤地想，自己瞧出來，心里明白就算了，好好地，做什么非要在祖母面前揭他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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