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樣看起來像是不敢開口趕穆紅裳，因此才怯生生地開口找穆紅裳商量似的。然而仔細想想，小內監這舉動簡直就是甩鍋兼拱火，坐在花叢后搖著小扇子的謝淑柔堅定地相信，這小內監的舉動一定是有人安排好的。

果然，小內監的話一出口，斛律迎歡的臉都氣青了，在她看來，她是戎狄公主，而眼前這個坐著不動的小丫頭只不過是個臣下之女，這個奴才居然不肯直接聽她的吩咐，反而要看穆紅裳的臉色行事，簡直就是故意讓她難堪。

因此斛律迎歡朝著小內監冷笑一聲，開口說道：“看起來，這大周皇宮也沒什么規矩，連一個奴才都敢犯上不聽吩咐。若是在我們戎狄，這樣不聽話的奴才可是要受割烹之刑的。”

“一個奴才而已，阿姐也值得為他生氣。”此時半天沒吭聲的斛律長榮卻笑了：“瞧著不喜歡，直接殺了便罷，難不成大周皇后還能因為個命賤的奴才與我們計較？”

說完斛律長榮似笑非笑地瞥了穆紅裳一眼，接著直接伸手去扼小內監的喉嚨，他出手又狠又急，看樣子有心一招折斷小內監的脖子。

跪在地上的小內監此時眸中才流露出毫不掩飾地驚恐神色，然而斛律長榮速度極快，他知道自己想要躲是不可能了，因此只能跪在地上，絕望地閉上眼。

而就在此時，一直端著茶杯坐在石桌旁的穆紅裳突然動了，她直接將手中的茶杯擲了出去，砸向斛律長榮的手腕，這一下又準又狠，斛律長榮意外之下躲避不及，竟然真的被茶杯砸中，手臂一晃，手指擦著小內監的喉嚨歪向一邊。

小內監猛地睜眼，發現自己跳過一劫之后，立刻反應很快地手腳并用向后爬了幾步，接著趴在地上大口喘氣。

穆紅裳這一杯子砸過去，讓斛律迎歡和斛律長榮都無比吃驚，姐弟兩人雙雙轉身瞪著穆紅裳，只不過兩人眸中神色卻有不同。斛律迎歡是盛怒，而斛律長榮則帶了幾分審視與慎重。

斛律迎歡是草原上長大的女孩子，當然也會騎馬，能拉弓射箭，會一些粗淺功夫，比大周普通貴族小姐自然強許多，靈活健壯，至少可以幾日幾夜的騎馬隨著部族遷徙，也能打獵。然而她的武藝水平也只是戎狄大氏族小姐們的普通水準而已，她并不是真正的戰士，更比不上穆紅裳這樣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專業武將陪練。

穆紅裳眼下的水準，若是跟戰場上的穆氏將軍們比自然是比不上的，她還不到十四歲，還是個氣力上沒有優勢的小姑娘。然而她本來就極有天賦，又自幼跟著父兄習武，一年到頭從不偷懶，眼下還有慧明的指導，目前為止，和十六歲的穆凌衣打個平手是沒問題的。這水平不僅遠遠超越斛律迎歡，與草原上那些十來歲的少年武士相比，也是拔尖的。

這些斛律迎歡都不知道，但是挨了穆紅裳一茶杯的斛律長榮卻瞧出些端倪來。戎狄尚武，男人們要足夠強才能獲得尊重。因此戎狄男子大多都是優秀的戰士。斛律長榮也是如此。

他是可汗的兒子，從小就被精心教養，有專門的師父教他騎射武藝，到十六歲被送來大周之前，他已經算是部族中年青一代里比較拔尖的戰士了。因此他當然清楚，剛剛他挨的那一下子，看似輕巧，似乎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巧合，但實際上非常巧妙，準頭和力道拿捏極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安國公府的這個小丫頭，有點意思。

斛律長榮一臉戒備地望著穆紅裳，他原本想提醒自己姐姐一句，讓她不要輕視眼前這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丫頭。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怒不可遏的斛律迎歡已經疾步走到穆紅裳面前，朝她高高地揚起手：“你算是個什么東西，也敢用杯子砸我弟弟！”

斛律長榮一驚，趕緊趕了上去想要阻止斛律迎歡：“阿姐，不要……”

然而已經晚了。

斛律迎歡這一巴掌狠狠落下，當然不可能落到穆紅裳臉上。斛律迎歡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她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然后發出了一聲尖叫，其實她一點都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歪在地上，一只手被反扭在背后，頭還被牢牢壓在了石凳上。

動靜挺大，花叢后頭的謝淑柔忍不住想要看。她毫無形象地直接跪在了地上，壓低身子，透過花籬根部都的縫隙往外望去。視角限制，她也看不見太多，只能瞧見穆紅裳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只手反剪戎狄公主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地扣著戎狄公主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按在石凳上動彈不得。

唉！謝淑柔忍不住微微搖頭嘆氣。就知道她家小紅裳吵架不靈的，瞧瞧，一句話沒說，直接動上手了。也行也行，至少不吃虧。不過小紅裳帥啊，瞧著動作，多利落，簡直a爆了！親媽粉忍不住星星眼。

旁觀這一場鬧劇的不止是謝淑柔，御花園不遠處的某個隱蔽角落，鄭瑛和鄭瑾并肩站在一處，也在瞧著涼亭里的場景。眼見著穆紅裳一句話沒說直接動上了手，鄭瑾忍不住低聲笑起來：“這穆大小姐哪會吃虧啊！一言不合就直接動上手了，果然不愧將門虎女。”

鄭瑛沒說話，但眸中帶了絲絲笑意，亭子里那個一身紅衣的小姑娘，在他眼中簡直閃閃發光，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就連打人的樣子都好看。

“希望她下手有點準，”鄭瑾又笑著多補了一句：“這若是不小心出手重了……”

“又怎樣？”鄭瑛淡淡補了一句：“出手重了就重了。父皇和母后不會責怪。”

“五哥說的有理。”鄭瑾也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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