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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中秋勞軍物資沒有到燕州，但是京城來的信使卻到了。皇上親自派來的信使，送來了皇上的勞軍圣旨。

用一封圣旨慰勞辛苦戍邊的將士，看起來是個極其潦草的表面功夫，但安國公知道，兩軍陣前，這一封鼓舞士氣的圣旨，其實十分必要。

因此安國公接了旨之后，就直接去了燕州大營，讓閑人穆紅裳負責接待信使。

十來人的隊伍，日夜兼程騎馬穿越戰場，到燕州的時候其實都已經疲憊不堪了，穆紅裳領著經略使府的仆役，安排房間和飯菜，讓這些信使休息。

為首的信使，是宵金衛的四品武官，皇上親信的御前侍衛，他見到穆紅裳之后，直接交給了她四五個大包裹，都是這些信使們親自帶過來的。

“總算不負穆老夫人和安國公夫人的重托。”武官笑道：“穆老夫人特意叮囑了下官，要下官親眼看看小姐好不好呢。”

“勞煩大人了。”穆紅裳笑著答道：“這一路風塵，大人們辛苦了。已經吩咐人備下熱水飯菜，大人們可先休息。”

月娘帶著仆役進來給幾位武官端洗臉水，穆紅裳一眼看見，之前那個跪求她的女人，就混在仆役隊伍里，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粗布長裙，帕子包著頭，氣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晚些時候，穆紅裳特意向月娘打聽了一番，月娘笑著說道：“果然如她自己所言，活得很努力。她沒讀過書，人也算不上聰明，但個性很倔，人也老實，干活不惜力，調教調教，倒也不算無用。”

“我看你倒是挺喜歡她。”穆紅裳也笑了。

“是。”月娘大方地點點頭：“她那副拼盡全力也想要好好活著的模樣，倒與當年的屬下有幾分相像。就憑她如此努力，屬下也該給她個活下去的機會。可惜了，她那對父母才是真的有眼無珠呢！”

“你去過她家里？”穆紅裳好奇地問道。

“去過了。”月娘擺擺手：“別提了。提起這個被戎狄人糟蹋過的女兒，那一家子一副恨不得親手將她勒死的模樣。但我一說我要將她買了去做仆婦，這家人收錢倒是不嫌棄錢臟。”

“你把她買過來了？”穆紅裳傻了眼。

“這是自然。”月娘點點頭：“捏著身契，總歸是多一重保障，這人現在看著是好，但將來會怎樣，誰也說不準，未雨綢繆總是沒錯。身契在咱們手里，她翻不出浪來。三娘她自己都不在乎，能賣身給將軍您，她感激都來不及。”

“怎么還感激呢？”穆紅裳搖搖頭：“她以前是商戶女，這身份雖不高，卻也比賣身為奴強些。”

“都活不下去了，這些還有什么重要。”月娘笑出聲：“屬下以前還是賣身為妓的賤籍呢！”

“可也是。”穆紅裳也覺得自己之前那些話實在天真可笑：“的確沒什么重要。”

“倒是三娘的父母，”月娘一臉不齒的模樣：“女兒回家，他們不愿意給條活路，為了面子逼著人上吊。到頭來倒是會用女兒的骨頭換銅錢。”

“過兩日讓她到我這里來聽差吧。”穆紅裳想了想之后說道。

“可咱們這里也沒什么活計，”月娘兩手一攤：“將軍這樣好伺候的主子可不多見，能親自動手的，您都親自動手，連屬下多半都是閑著，叫她過來也就是些漿洗縫補的活而已，這些屬下自己都能做。”

“我最近有個想法，正想跟你商議呢。”穆紅裳腦袋一歪，可可愛愛的模樣，真的不像個騎馬打仗的將軍：“爹爹和哥哥都不許我上戰場，平日里看我去城墻附近，他們都要說我。我想不如換個他們能接受的方式，先讓他們習慣我為軍中出力。”

“將軍的意思是……”月娘有些懵地模樣，完全沒明白穆紅裳的意思。

“你也跟我去過幾次清涼寺，”穆紅裳笑著解釋道：“應當知道，從京里大相國寺來掛單的和尚，多半都是修習過醫術的。我想這大約是無相師兄特意選的人，出家人忌諱殺戮，肯定不能上戰場，但軍中總是有傷兵需要照顧的。”

“是了。”月娘笑著點點頭：“無相大師這也算是變著法的為國出力呢。”

“所以我想，”穆紅裳說道：“過幾日跟爹爹說說，帶著我那些師侄們，去燕州大營的軍醫那里幫忙照顧傷兵。軍醫所和傷兵營就在城西，又不出城，爹爹和大哥應該沒有意見。我不能繼續在經略使府閑下去了，總要想辦法讓爹爹知道，我雖然是女子，卻也不是廢物，能為軍中出力的。”

“這倒是個好主意。”月娘立刻表示贊同：“先讓國公爺和穆都尉逐漸接受您能為軍中做事，以后再說以后，慢慢來。”

“我就是這樣想的。”穆紅裳一拍手，笑得淘氣：“我得讓他們知道，我有能力做事。我反思過了，爹爹和哥哥他們眼下拘著我，也不僅僅是因為我是女孩子，也不僅僅因為他們想要保護我。多半還因為他們不相信我的能力。畢竟軍中不是我們穆家，不能由著我胡折騰。若是我沒有能力，卻硬要在軍中任職，那就不是惹麻煩這樣簡單的了。所以他們其實是不敢縱著我。他們畢竟需要為北境守軍負責。”

“將軍倒是豁達。”月娘笑了：“被拘在經略使府這樣久，竟然不見一絲怨氣。”

“這可不是我豁達。”穆紅裳搖搖頭：“我想了好久才想通呢！到了北境之后我才知道，我果然是個天真不知事的大小姐。這世間之事原本就是這樣，想要讓別人看到，那就自己證明自己，想要拿到手的，需要自己掙，這才是常理。而不是像我以前過的日子一樣，任憑想要什么，都有人好好的送到我手里。月娘，其實我該謝謝你的，有許多道理，其實是你教給我的。”

“將軍……”月娘望著穆紅裳明亮的眼睛，突然之間有些愣神。她好像知道了，信王為什么有了未婚妻，還這樣對穆家大小姐一往情深。

這樣心如琉璃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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