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嗎？現在又是趙家百廢待興的時期，與楚家的聯絡事宜也比往常多出不少，做聯絡官雜事頗多，很有可能影響你的修煉。”

“我不怕！”他抬起頭，滿臉認真，英挺的面容帶著十足堅定，“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仰望崇敬的人，而現在，我想追趕他，從他身后，走到他身邊，然后并著肩，走在一條路上。”

“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保護他，即便我沒有他那么強的實力，至少，我可以成為他的最后一件盔甲。”

他抬起手，將寶符舉到頭頂，“硝塵此次不能護衛大小姐左右已經萬分慚愧，還請大小姐收回寶符，楚家的未來在您肩上，千千萬萬楚地百姓仰賴您的庇佑，還請大小姐保重自身，萬不可有任何閃失。”

“硝塵……你。”

楚瀟月眉宇間帶著幾分猶豫，楚硝塵頓了頓，再開口時已經帶了幾分沙啞。

“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也不知道墮魔兵什么時候來。也許明天，也許后天，也許，今天就是平靜生活的最后一天，誰也無法保證能在那一天來臨之后活下來。有些事，我怕我再不做，以后就沒有機會了。我還有一絲奢望，我還想試一試，你可以成全我嗎？”

成全……這兩個字被輕輕的說出來，落在她的耳朵里，卻好似帶上了千鈞的重量。

半晌，楚瀟月看著他，緩緩伸出手，拿起他捧起的寶符，收入儲物袋。

“去吧，幫我跟李追說一聲，我這就準備啟程去宋城了，近期楚地修士失蹤情勢愈演愈烈，他也多加當心，兩家之間如果有什么事，就由你來回傳達吧。”

聽到這，楚硝塵眼睛一亮，猛地跳起來，“真的！這么說你答應了！”

他都那么情真意切了，她再不答應，簡直說不過去了。

楚瀟月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嘟囔道，“說變臉就變臉啊，剛才還恭敬的很，你倒是多裝一會兒啊，也不怕我反悔。”

見他抓了抓腦袋嘿嘿傻笑一聲，她簡直覺得沒眼看了，“還不去傳話，差事辦不好，看我不撤你的職！”

“哎哎哎這就去！”

楚硝塵大叫一聲，屁股著火似的轉身就往外跑，邊跑邊大喊道，“我辦事特靠譜，千萬別撤職啊！”

拖著尾音漸漸跑遠的背影逆著光逐漸變淡，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楚硝塵的時候，那時候他們還不認識，從學院偷跑出來的少年為了給崇拜的學長挑選禮物，在店鋪里跟人爭的不可開交，手掌被搶碎了的藥瓶劃破鮮血直流，腦子里卻只想著禮物沒了怎么辦。

“大小姐，喬客他們已經進城了。”

一道聲音將她從回憶里拉回現實，蘭枝從院外走進來，手里拿著一疊文書，恭敬地遞過來。

自從十年前趙家元氣大傷，世家小比已經推遲舉辦多年，三個月后，恢復舉辦的小比即將啟幕，經過五大學院院長們的集中商議，這一次東道主，選定為宋家的擎海學院。

按理來說，上上次的小比就舉辦在擎海學院，這一次本該輪到燕家，但是如今燕家式微，屬地學院院長空缺，只有兩個執事和數位導師勉強支撐，舉辦一次小比耗力頗多，燕家已是有心無力。

其實不光是燕家，趙家和蕭家也沒有承辦小比的意思，蕭家大長老蕭斐私底下跟陸霽通了氣，直言蕭家如今萬事暫緩，一切以家主安危為主，蕭時予出關之前，蕭家上下只想竭盡全力保護屬地修士安全，其他的已經沒有余力。

這些年來，修士的失蹤已經愈演愈烈，各大世家從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如今誠惶誠恐，掌權者們每天精神緊繃，幾乎將屬地的一半力量都放在修士的保護上，而另一半力量，便是尋找失蹤的修士。

楚瀟月將手中的文書合上，眉頭皺起來。

這一旬，楚地修士又無緣無故失聯了十三個。

自從有修士失蹤開始，各家都陸陸續續實施了不少舉措，本來散漫慣了的修士也不得不接受世家的約束，行走報備，定時報到，每個城中都設有修士聯絡站，專門負責聯絡合適屬地內修士的行蹤，雖然推行各項措施的過程中也曾經遇到了不少阻力，不過現在看起來這些方法雖然都是簡單粗暴的笨法子，但確實有效，也非常有必要。

因為截至她手中最新的消息，僅僅楚家屬地上，已經累計失蹤一千多位修士了。

一千多個修士，這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如果這些人都沾染了魔氣，成為了墮魔兵，后果將不堪設想。

想當初，燕道成一個金丹墮魔兵就可以硬抗元嬰寶符，吸干金丹大圓滿修士的生氣，那一千個燕道成呢？

別說這些人修為不及金丹，即便只是練氣修士，誰知道這些人在魔氣的改造下會變成什么樣子？

若是比燕道成還厲害呢？誰能保證墮魔兵不會進化？

而且別忘了，這個數字，僅僅是楚地。

是約束制度貫徹的最嚴格，世家控制力度最強的楚地。

群龍無首無力執行的燕家呢，新主上位眾人觀望的趙家呢，家主閉關只靠長老當家的蕭家呢，長老位空虛難以為繼的宋家呢……

修士的整體實力不能提升，就無法對抗正在暗中發展壯大的墮魔兵，學院中的修士想要成長，就不能只縮在學院里，小比不能無限期的拖下去，但如何保障這些學員們的安全又是一個極重要又極難解的問題。

她緊緊握起拳頭，指間逸出的火苗將文書燒成灰燼。

楚硝塵的話在她腦海中回響起來，如果今天就是平靜生活的最后一天……

是啊，他還有心愿沒有完成。

楚硝塵的心思她可以猜到幾分，可是這種末日來臨前的勇敢付出卻讓她打心底里覺得哀痛而苦澀。

這是為了讓自己在赴死的時候可以沒有遺憾吧……

楚硝塵的想法絕不是個例，墮魔兵陰影下，認識到事情嚴重性的千千萬萬修士誰沒有這樣的念頭呢。

最壞的情況已經預料到了，但是，甘心嗎？

她抬起手，輕輕撫了撫頭上一個小巧的花環形的發箍。

向死而生。

“走吧，我們去與他們匯合。”

楚瀟月輕輕對蘭枝說了一句，舉步離開了這個趙家主宅中，唯一的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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