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窈窕一雙眼睛睜得溜圓，這么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誠懇地盯著你看，任誰都覺得孩子懂事兒。張娣又因為不為人道的愧疚，就更覺得孩子熨帖。

她一把就攥住了葉窈窕的手：“窈啊，走跟大娘回去拿帶魚。”

葉窈窕卻把張娣的手抓在手上翻來覆去看了看，雖然也是莊戶人家的手，上頭隱隱有些炸帶魚留下的腥氣，卻胖乎乎的格外柔軟，比林紅的手細膩了許多。

“窈窕？”

張娣眼看面前的小姑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少有的肅穆，不由也跟著冷了臉。

葉窈窕心里怎么想不得而知，臉上一瞬就掛上了笑，還問候起了張娣：“大娘，你手上的凍瘡終于好了呀！”

張娣這才轉怒為喜更笑出了聲兒：“還不是你給的那個方子好！”

“我大爺也是的，他是支書，你就是甜水村的婦女代表，他怎么能讓你干那些活？今年天天挺冷的，糧食什么的也太重了。”

“就是的呀，我也說太重，今年就讓他們家.....哈哈，你這孩子，搬什么糧食，大娘家糧囤子里那點糧食哪里需要搬？”

張娣險些說禿嚕了嘴，對葉窈窕不由就謹慎了起來。

“啊？你家怎么不挪糧囤子啊？”

葉窈窕不解地眨巴著眼睛，人也一派天真：“那我媽怎么總是讓我大哥給挪挪搬搬，說是怕有死老鼠呢。”

“就你媽那拉雜樣兒，家里有老鼠也正常。”

張娣松了一口氣，她就說一個小毛丫頭能知道什么，自己沒事瞎想什么？

“走吧，窈跟大娘去家吃點好吃的。”

林紅改變主意不過是瞬間，她覺得葉窈窕現在很能拿得出手來，讓她陪陪未來兒媳婦倒也挺不錯。

葉窈窕只好半推半就。

“大娘，我給你的帶魚，你怎么又要給我了你家還有客人呢。我媽說讓我送了蘿卜丸子就走呢。”

快到張娣家的大門口時，葉窈窕說話卻加大了聲量。

“呦，張娣啊，你這事做的可就不對了，家里來了小大姐看家庭，怎么連妯娌都不通知一聲呢？”

門旁鄰居的牛大臉天天聞著飄過來的油炸香味，心里早就酸得能開醬醋廠了。她本來就在自家門后頭躲著偷看，聽見葉窈窕這話，一下就蹦跶了出來。

“不是的牛大娘，我媽不會做飯，來了也沒什么用，就讓我給大娘家里送帶魚和蘿卜丸子了。”

葉窈窕笑得一臉無害，說話也溫溫柔柔，仿佛剛才扯著大嗓門子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樣。

張娣眉頭隆成一座山峰，她低聲交代葉窈窕：“別跟牛大臉說話，她就是一個挑事兒精。”

“大娘，所以我才大點聲兒讓她聽到的”葉窈窕滿臉的小聰明顯露無疑，她故意家中的后面兩個字：“大娘，帶魚！”

張娣一聽，可不就是這個理兒，牛大臉天天跟后面咽口水，帶魚就說是林紅家的。等說完眼看牛大臉一張臉上寫滿了嫉妒，張娣突然覺得心里痛快了。

她索性大方一次：“窈啊，走吧。帶魚給你帶回去。”

“大娘我就不進去了，你就把碗給我拿出來就行，我可不要帶魚，真不要。”

葉窈窕說著又沖張娣擠了擠眼睛，眼里滿滿都是“我們是一頭”的神色。誰不最喜歡被別人認同？尤其還是葉窈窕這樣一個好看又能干的小閨女。

張娣心里燃起一把火，沖著牛大臉“哼”了一聲就進了屋里。

“窈窕，帶魚真是你家送過來的？”

牛大臉決定跟葉窈窕打聽打聽，她壓根就沒想過葉窈窕能有什么心眼子。畢竟一個過過年才十八歲的小大姐，能有幾個心眼子？

“是的呀，我媽說大娘家里來人看家庭，就把我家半盆的帶魚都送過來了。”

才走出門口端著藍邊碗興沖沖的張娣：“......”

她遲疑地看了眼自家手里的小碗，耳聽牛大臉句句尖酸話，只好虎著臉轉身又去換了個盆。

雖然只是個小盆，但是也夠張娣肉疼的。他們甜水村不靠海，帶魚可是個稀罕物，如果不是葉建民有出息，就憑葉建國那狗脾氣，就算累死他也買不起買不著！

“牛大娘你快別說了，我大娘對我可好了。剛才我都跑出去了，大娘非要拉著我讓我回來就是怕我們家沒有。對了，上回我大娘還給我一只鋼筆呢，雖然不是英雄牌的，不過那也很值錢的。”

葉窈窕一張粉面上揚，這么微微帶笑看人的樣子，很讓人覺得可信。饒是牛大臉不相信，這會兒也說不出不相信的話來。

“乖乖，這可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了，要照這么看，張娣還真不錯。”牛大臉繼續咂摸：“不對呀，窈窕，張娣家前幾天就飄帶魚味了呀？”

那味道抓心撓肝的，聞得他們一家子人都往下咽口水。

“那是我們家前幾天送來給大娘炸的帶魚，我媽手藝沒大娘好。”

葉窈窕解釋起來毫不費力。

“那是不是還有小果子啊？”

牛大臉眼睛一眨，瞬間想出了個坑死人不償命的法子。

“大娘—”

葉窈窕有點為難地看張娣，一副我就說了帶魚，這冒出來的小果子可怎么辦呀？

“那都是老二家拿過來的，管你什么事兒！”

“當然關我事了，你家老二拿過來的東西，你就這么都放家里給你家兒子看家庭用了，這不是欺負人么！”

“不是的，大娘對我們可好了，剛才要給我，我非不要的。”

小姑娘微微咬著唇，有些糾結地摸了一下辮子又甩過去，一副我很為難卻不知道說什么的模樣，等張娣氣得臉色鐵青更是一轉身就要往家跑。

“窈窕你等等！”

“窈窕丫頭，別走！”

牛大臉和張娣兩個互看一眼，又都嫌惡地撇開。

張娣一氣之下，將手里的盆往葉窈窕手里一塞，又三兩步跑了回去。不多時氣喘吁吁拿了一個籠布。

往葉窈窕懷里一放不管她拿下拿不下：“給，你這孩子就是太客氣了，都是自己家人不講究。拿著，快拿著回去吧！”

“大娘，我...我不能要。”

“窈窕丫頭，有什么不能要的，她家不是還有撒子，糖三角貓耳朵.....”

“窈窕，快點回去吧冷了不好吃！”

張娣打斷牛大娘的話，滿懷期待地看著葉窈窕：回去吧，求你了！再不走，我家東西都被掏空了....

葉窈窕這會兒笑得格外的甜，她跟張娣悄悄耳語：“大娘，我藏起來，等她走了給你送過來？”

這哪兒能呢，牛大臉這死女人就躲門后邊專門盯著呢。張娣按下心動，跺著腳：“快回去，要是說拿回來的話，我就不認你這個大侄女了。”

“誒，好吧！”

葉窈窕不甘不愿地端著盆，拿著籠布，一臉的不情不愿。

張娣看她這樣心里倒是舒坦了些，拍了拍她肩膀，就差沒推她了：“回去吧，有時間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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