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深吸了一口氣，這么多天的徘徊輾轉，這么多天內心的煎熬，就當是做了一場美夢吧。現在夢醒了，還是當娘的親手打破了這個夢，讓他又跌落到了現實，打落到了塵埃。

曹斌知道葉宸對葉窈窕的心思，那樣炙熱的眼神，對葉窈窕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對自己無聲的警告，如果說從前曹斌還不屑一顧的話，現在則是滿滿的苦澀和歆羨了。

他跟葉宸不一樣，葉宸可以毫不顧忌，勇往直前的追著葉窈窕；而他去不能，對于曹斌而言他的人生路上不僅僅有葉窈窕，幾十年相互依靠的母親的一句話就能很輕易讓曹斌放棄。

“娘，沒事，您不是早就想讓我結婚生子么？”曹斌忍著心頭一陣陣的酸澀，極力不去想這是他從六歲以后，唯一想要的擁有的美好，只說：“朱迎娣和我都是本村人，知根知底，對娘也孝順，她這樣的正適合我們這樣的家庭。”

曹斌娘的悲傷被曹斌打斷，盡數成了悲憤：“你是個傻子啊，她現在都被人家過了一手啊，好好的小大姐我都不同意，更何況她現在都成了破·鞋了！”

朱迎娣張了張嘴巴，卻又什么都沒有說。

曹斌耐心地解釋：“媽，生氣沒好話，我知道你對朱迎娣挺滿意，不然今晚你也不會猛灌我酒。”

這話算是說到了曹大娘的痛處“斌子啊，娘對不起你啊，你說說就是這么一個東西，怎么就讓我迷了心竅，一門心思想要推給你呢？”

曹大娘像是一只沒頭蒼蠅：“斌子啊，我知道你喜歡葉窈窕，之前娘想差了，現在娘就去甜水村，娘現在去找葉窈窕，娘給她磕頭，給林紅賠禮道歉，斌子啊，娘對不起你啊，娘以前都是想差了，這個不要臉的朱迎娣怎么能跟葉窈窕比啊，不能比的啊！”

曹斌額頭青筋跳個不停，他忍著滿心的痛楚，紅著眼睛說：“娘，我就看好朱迎娣了。我覺得朱迎娣人就很不錯。”

“你這孩子啊，怎么就是不聽話，什么都要跟我對著干啊！”曹大娘恨得捶打著曹斌的胸膛，滿心的怒火和憂色終于壓垮了她。

“曹大娘，大娘！”

朱迎娣從曹大娘說自己不如葉窈窕的時候，就一肚子都是火，現在見曹大娘暈倒在地，心里不由一陣暢快，她滿心罵著曹大娘“老不死”的，人卻飛快地去扶曹大娘。

曹斌動作更快，哪里能讓朱迎娣碰到曹大娘，只是在無意碰到朱迎的時候，冷冷地說道：“回去吧，等我娘身體好了，就去你家提親。”

朱迎娣有些不敢相信，她眼淚汪汪地看著曹斌：“曹斌哥，你說的是真的？”

曹斌沒有再說話，轉身抱著曹大娘回了里屋。

翌日清晨，曹大娘醒來以后，躺在床上愣了半天，直到曹斌喊了一聲“娘”，端了一碗紅糖馓子雞蛋茶過來，她猛地起身做起來，大聲地說：“斌子，你怎么還不回部隊，不是說今天下午走嗎？娘沒事，你收拾收拾現在就走。”

曹斌將紅糖馓子雞蛋茶遞給曹大娘，只說：“娘，快吃吧，都快十點了。”

“哎呀，都快十點了？斌子，那你吃，吃完了就走。”

曹大娘手忙腳亂地將手里的茶缸子遞給曹斌，茶缸里的水太滿，被她帶起來灑了出來，燙到了曹大娘的手上，她也不自知。

“娘，你先聽吃，吃完還有事。”

曹斌看著曹大娘鬢角的白發，以前還不覺得多，今天一看一簇簇的堆在鬢角，顯得既滄桑又凄涼。他的母親一天天的老了，既然得不到最愛的人，那就找一個能過日子的。雖然朱迎娣有小心思，這回還做了鋌而走險的事情，可這里頭畢竟還有自家娘在里邊兒摻和。

“什么事！”

曹大娘被曹斌逼視著囫圇咽下一茶缸的雞蛋花和馓子，她狠狠地一抹嘴巴，站了起來，也厲聲說道：“斌子，娘去收拾收拾，娘就算是坐牢也不能讓你娶了那個破·鞋！”

像是想到了最后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曹大娘一覺睡醒也沒有忘記昨晚當著朱迎娣說的話：“斌子，斌子你不是喜歡葉窈窕么，怎么現在要娶那個黑丫頭了，朱迎娣她哪里能跟葉窈窕比，干不掉緊的，渾身沒有二兩肉，斌子，你放心娘去給你道歉。上回就是娘去說的，林紅和葉建國一開始還不想給那葉窈窕說對象呢，后來不還.....”

又想起后來上門的事，曹大娘頓了頓又說：“后來要不是有朱迎娣這個不要臉的，說不定你們都結婚了，斌子，都怪娘..”

如此反復，絮絮叨叨都是這些話！

曹斌只覺得呼吸都是苦的，這些天他一直勸曹大娘，讓他給自己點時間讓他好好爭取，讓曹大娘不要用異樣的眼光看葉窈窕，可是曹大娘就認準了葉窈窕不是個能過日子的，認準了葉窈窕一家子都是不好相處的。

現在呢，到了這個時候，反而是時時處處都提起葉窈窕了。不要說葉窈窕聽到這些話心里生不生氣，就算是曹斌現在也是無地自容了。

葉窈窕自始至終都跟自己沒關系，卻因為他和曹大娘的私心被一遍又一遍的提起。人家葉窈窕何其無辜？你家需要的時候，葉窈窕就是個好的，你家不用著的時候，葉窈窕就不是個過日子的，還是個勾·人的狐貍·精！可是自始至終，人家葉窈窕根本就沒有做任何一件事。

曹斌想起葉窈窕每次遇到自己都是一聲生疏的“曹同志”，雖然心早泡在黃連水苦得不能再苦，可是這回會兒當娘的又一次把他摁進了堿水里，整顆心是又澀又苦又疼！

曹斌狠狠地捶打了一下胸口，后不后悔？后悔又不后悔！他后悔沒有當機立斷把家里事處理好再去找人家；可他不悔自己認識葉窈窕，喜歡葉窈窕。就像是蝶戀花，不是花引著蝴蝶來，而是花自芬芳，吸引了癡蝶！

“娘，不要再說葉窈窕了，人家還是個小大姐，你這樣說讓人家以后怎么找對象？”

朱迎娣一進屋來聽到的就是曹斌的這句話。葉窈窕，葉窈窕！總是葉窈窕，都是葉窈窕！

曹家母子倆個都中了葉窈窕的毒！朱迎娣很難不去想自己為了曹斌受的那些苦頭，可是她還不能說自己委屈，這會兒還要對曹大娘笑臉相迎！

“大娘，你醒了？昨晚那樣我嚇得一夜都沒有睡著，這不早早就過來看你了。”說著摸出一顆雞蛋：“大娘，你吃個雞蛋，這個有營養。”

曹大娘伸手打掉送到她眼前的雞蛋，冷哼一聲：“不稀罕，你還是吃了補補身子吧，畢竟昨晚才遭罪，對了，你跟二賴子什么時候結婚啊？”

“曹大娘！”

“娘！”

曹斌先看了眼朱迎娣說：“你先回去吧。”

“曹大哥！”朱迎娣一臉的淚水：“曹大哥，我沒有被...我就是...要不然我昨晚就去跳河了！”

曹斌怎么能聽不出她話里話外的威脅？若是這里頭只有曹斌自己，曹斌或許還不會如此屈服，可是朱迎娣挖了一個大坑給他們母子，要是他和朱迎娣不結婚，到時候，村里的口水都能淹死自己的娘。

“朱迎娣，你的算計我知道，至此一次，如果下回你還算計我娘，我就算是脫了身上的jun裝，也不會饒你！”

曹斌難得狠厲，整個人都透著讓朱迎娣害怕的氣息。朱迎娣當然不懂這種從戰·場上下來的殺伐之氣，但是她本能地覺得畏懼害怕。這種感覺朱迎娣曾經在一個人身上看過，就是葉窈窕的另一個拐子，那個葉宸！

想到這里朱迎娣就覺得不公平，雖然自己算計了他們，可自己比起葉窈窕好太多了吧？葉窈窕才是曹大娘口中的表·子，破·鞋！

聽人說，甜水村的葉窈窕把紅旗公社的書記都迷住了！

朱迎娣走出曹家門，還要回頭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曹大娘這個死老嫚子，真是老糊涂了！

“娘，你是不是讓我現在就要脫了這身衣裳？”

曹斌只好跟自家娘這么說。他不能說朱迎娣跟二賴子設了一個圈套讓當娘的往里頭鉆，也不能說，當晚要是他喝多了，朱迎娣到了自家床上，到時候二賴子能帶著一群人過來，當然也不能說二賴子就是朱迎娣的證明人，證明聽到了曹大娘跟朱迎娣商量好了讓朱迎娣在他們家門口等著。

朱迎娣這次做得狠啊！二賴子全都招認了，只要他們家不同意，朱迎娣就投河自盡，當然了他娘算計人家一個小大姐的名聲那是逃不掉的。

曹斌知道他的那幾個叔伯嬸娘對自家娘的冷嘲熱諷，也知道他娘的脾氣，所以才牙一咬應承了下來。反正他跟葉窈窕的親事不成了，反正他最終娶不到葉窈窕了，那就隨便吧！

管她是朱迎娣好還是白迎娣的！

“斌子啊，你決定了啊！”

曹大娘的聲音里頭透著一股滄桑，整個人不可避免的看出憔悴和頹廢。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看曹斌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一切都已經不可改變了，這樣的表情，曹大娘以前也見過。當初曹斌要去當bing

自己極力阻攔，曹斌就是這樣。

“娘，就這么著吧！”曹斌也很累，這個年過得尤其得累，累到很多年以后曹斌對過年都沒有感覺，甚至有點厭惡。這是后話，不提也罷。

只說曹斌娘聽到曹斌這話，先是默默地流淚，等曹斌走出門去，曹大娘在他身后嚎啕大哭：“斌子啊都是娘的錯啊，娘對不起你啊斌子！”

“娘，別說這些！”

曹斌沒有回頭，他聲音沙啞地手“娘，你別擔心，朱迎娣心眼子雖然多，但是她不敢對您怎么樣，不然我饒不了她。”

曹大娘先是頓了頓，繼而愈發大聲哭泣起來。

她后不后悔？

當然后悔，腸子都悔青了！

甭管曹大娘后悔不后悔，反正曹斌和朱迎娣的親事定了下來。兩個人的親事在朱江和林玉提出這樣那樣彩禮被曹大娘不斷否決后，又提出那樣這樣的意見又被曹大娘拿了村里嫁娶的標準壓下去種種爭執之下，倒也不顯得落寞。

林紅和葉窈窕甚至還收到了口信，讓他們去參加朱迎娣和曹斌的婚禮。

這年頭親戚結婚，有錢的送個暖水壺就是最高檔次，沒錢的路邊打一把細柴雖然禮輕，但算是一份心意。但是沒人會給自家的仇人送信讓去的，除非這家就不想好好成親。

當然，林玉不過是想膈應一下林紅，事實上她們家從沒有往來。

“媽，你別管這些破事兒了，反正我們倆家沒有往來，你就當沒聽到。”

送口信的不是別人，就是甜水村的一個小媳婦，朱迎娣給了三毛錢傳遞葉窈窕消息的那一個。本來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討好葉窈窕和林紅，還將朱迎娣讓她監視葉窈窕和曹斌的事情透給了林紅，可是結果林紅拒絕了她的請求，還對她臉不臉、腚不腚的！

人家也是有脾氣的，轉臉就去找朱迎娣，只說葉窈窕要收買她，讓她去合作社不用下地也能有工分，可是她跟朱迎娣好，覺得朱迎娣是個好姑娘，堅決不同意。所以，朱迎娣和林玉一生氣，就讓她傳口信了，請林紅來看看曾經看好的小大哥跟自己閨女成親，這樣的畫面不刺激到林紅才怪！

林紅被葉窈窕反復勸著，火氣還是沒有消。她冷臉看了眼等在外頭看熱鬧的孫雁真，聽她還在外頭跟張嬸子說：“都是親姊妹，能有什么隔夜仇，要我說啊，林大娘還是去的對，這樣一拉彎子，兩家人不就和好了么？”

張嬸子早就不是從前的張嬸子了，孫雁真一說完，沒有聽到張嬸子的附和，心里正納悶呢，畢竟張嬸子這人最愛聽這種話的，她來前就是認準張嬸子出來才站在門口說的。

這不，果然如她所料那樣，葉窈窕和林紅兩人沒出來，張嬸子站在門口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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