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破皮了？

蕭逸啞然失笑，“好了，我的背都被打濕了呢，快進去了吧。”

一手拉過謝黎冰冰涼的小手，蕭逸眉眼中漾起寵溺，謝黎來不及再說些什么，便亦步亦趨的跟了回去。

罷了，若是此番事了，自己還有命活著，她便將一切事情和盤托出吧。

待換了衣裳，天色已經向晚，謝黎本欲告辭回家，卻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情尚未解決。

再抬眼看向面前這個唇紅齒白的男子，謝黎免不得便有些惱意，果真是美色誤人啊……

“蕭逸，顧卿卿被關在哪里？”

蕭逸一門心思都砸在謝黎身上，聞言眨眨眼，“阿黎怎么突然想起問她？”

“她就是藍羽衛中的叛徒吧？”

蕭逸無奈的點點頭，“她害了你一次，我本只想將她關起來，待事情平息后遠遠送走的。但是后來她給玲瓏報信，將玲瓏放出，差點又一次害了你……”

“罪無可恕了？”

“嗯，藍羽衛中的叛徒她已經交代了，花娘子……想救她。”蕭逸不是不念及舊情的人，但凡事可一不可再二，更何況是這樣明晃晃針對謝黎的事情，天知道若是還有下一次，謝黎會不會有那么好的運氣……

謝黎抿抿嘴，“我能去看看她嗎？”

主仆一場，謝黎到如今才發現，其實自己并不了解蜜兒。

“好。”輕輕一個“好”，卻是對謝黎毫無保留的信任。

謝黎心頭一暖，“我一個人，可以嗎？”

“自然可以，這里，對你沒有任何秘密。”

秀氣粉紅的房間中，顧卿卿呆呆坐在床邊，愣愣的看著窗外飄飛的大雪。

世子對她算是仁至義盡了，這樣的叛徒，竟然沒有用刑，也沒有將她打入地牢。

下雪了，真好。

姑娘走的這三年，每一年都下了雪。

第一年下雪的時候，她捧了一素白色的瓷瓶，將枝頭的細雪拂落于瓶底，積了一整瓶的雪水，想著第二年能夠采青梅煮酒，摘棠梨煎雪。

第二年下雪的時候，她心中的那顆種子發了芽，她站在卿卿館的小閣樓上，指揮著小丫頭又轉了一罐子雪。這一次，她想讓世子殿下嘗一嘗她煮雪的手藝。

眨眼間便迎來了第三年，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竟是沒能力再下去采集一瓶素雪了。

今年的雪應該要送到姑娘的衣冠冢前的，她想告訴姑娘。

世子已經有了想要守護一生的姑娘，她沒能同姑娘同生共死，也沒能向姑娘一樣幫到世子，蜜兒真的很沒用。

剛想到此處，房門“吱嘎”一聲打開了，顧卿卿沒有回頭，以為是青衡書局中的小丫頭進來灑掃或是更換高幾上的紅梅。

謝黎站在門口，目光追隨著顧卿卿的目光，落到那飄飛的鵝毛大雪上。

她轉身，輕輕將房門關上，慢慢踱步到顧卿卿身旁，似嘆息一般吐出幾個字來。

“下雪了，你想出去看看嗎？”

謝黎記得，以前蜜兒最喜歡的也是下雪天。

顧卿卿一愣，聽出了謝黎的聲音，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

“謝大小姐。”她轉眸，明麗生輝的容顏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顯得頹唐又灰暗。

美人遲暮，華發早生，明明還只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眼中卻是已經萌發了死志。

“謝大小姐前來，難道就不怕我傷害你嗎？”顧卿卿的目光涼涼，“你當知道，你幾次三番的險境，都有我的一臂之力。如今你明晃晃的跑到我面前，當真以為我會心慈手軟嗎？”

謝黎淡淡一笑，“你還有力氣嗎？”

連站起來都費勁兒的人，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何論傷人呢？

顧卿卿眼中的寒涼一滯，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說的也是。”

她不甚在意的將目光回轉回去。

“將死之人，沒必要再造個殺孽。”

顧卿卿話語落，謝黎便自己辦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你在看什么？”

“看雪。”顧卿卿的目光中藏著思念，“曾經我家姑娘最喜歡下雪了。”

“那你呢？”

“我……”顧卿卿皺了皺眉，“我其實最喜歡春天，桃花開得時候，很好看。”

謝黎一愣，蜜兒不喜歡下雪嗎？

突然發現，原來蜜兒喜歡的東西一直都是自己所喜歡的。她就像是顧卿卿的影子，躲在暗處，將曾經顧卿卿的一舉一動都刻在心間，甚至于容貌也有幾分咄咄逼人的相似……

“姑娘很喜歡下雪，我也便覺得下雪好看；姑娘很喜歡蒹葭，我也覺得蒹葭好聽；姑娘很喜歡驚鴻舞，我也覺得驚鴻舞漂亮……”

從前蜜兒說的每一句話，句句都不離姑娘。

姑娘是蜜兒的姑娘，蜜兒卻只是姑娘的影子，影子的喜怒哀樂全都是圍繞著姑娘展開的。

“原來……你一點也不喜歡下雪啊……”謝黎心頭一痛，眼中似有淚落下，又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我能問問你為什么要殺我嗎？”謝黎吸了吸鼻子，裝作是被冷空氣嗆住一般。

“我也喜歡世子啊，世子卻喜歡你。”顧卿卿目光放空，略有些怔忪。

“是你喜歡他，還是你口中的姑娘喜歡他？”

“自然是我……”被謝黎突如其來的一問，顧卿卿突然愣住了。

對啊，是自己喜歡世子，還是姑娘喜歡世子？

自己深陷的璀璨星光，究竟是他看向姑娘眼中的，還是看向自己眼中的？

如此一想，腦中突然便浮現出蕭逸斜倚在高幾上，落寞仰頭喝酒的模樣。好像就是那時候，她想要成為顧卿卿的……

是喜歡嗎？

還是……刻在骨子里面的替代和模仿？

在得知姑娘有可能尚在人世的時候，她心中涌出的一個情緒是……恐懼！

恐懼再次被打入黑暗中，只能做一個可有可若的影子。

顧卿卿霍然抬頭，直勾勾的盯著謝黎。

謝黎沒動，任由顧卿卿打量。

半晌，顧卿卿突然騰的一下子站起來，眼睛瞪得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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